夜空之下，帝国军队的帐篷如同一个个雨后长出来的蘑菇，松松垮垮的聚在一起。
打着火把的帝国士兵紧紧身上的斗篷，在初春寒冷的夜风中巡视着军营。
几个帝国骑兵聚在一起给自己的战马添些草料，战马嘴里咀嚼着草料不时嘶鸣一声，骑兵们一边喂马一边低声谈笑。炮兵们拿着长官发下来作为福利的啤酒大口大口的喝着，炮兵技术军种的待遇比普通的步兵好很多。闲散无事的士兵围坐在篝火旁，唱起帝国古老的情歌，士兵们的歌声在军营上空回荡。
“帝国人，真是强军啊。”卢瑟站在自己营帐外面看着不远处的帝国军人颇为感慨，索斯为了方便管理把贵族们的私军和帝国远征军的营盘分开，卢瑟和其他贵族的营地距离帝国军队的营地约有一百余步，彼此的士兵都能听到对方营地的动静。
“的确是强军，”卢瑟的叔叔提昂男爵点点头：“不过不一定是盟友。”
“怎么这么说？”卢瑟看着他：“他们可是从帝国本土赶过来帮我们解决地精的，怎么还不是盟友？”
“解决你现在困境的不一定是朋友，”提昂看着帝国军营里的点点篝火：“给你找麻烦的不一定是敌人。”
卢瑟还在回味提昂这句没有任何营养的高深箴言，旁边就有一个贵族走过来在提昂耳边低语了几句。
“走吧，”提昂拍拍卢瑟的肩膀：“大家都到齐了。”
提昂走在前面，卢瑟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一个帐篷里，里面站着十几个贵族打扮的人。这些人虽然都是贵族打扮，但是脸上的疲惫和身上衣服的污渍都让他们的贵族气度打了一个折扣。
提昂男爵看了一圈，虽然大部分人的面孔都隐藏在帐篷内的阴影里，但是他还是熟稔地认出了这些相识多年的朋友和敌人。
“各位能抽出时间不顾危险的赶来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清清嗓子：“我感到十分荣幸。”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卢瑟似乎能感到那些贵族的心情就像帐篷里的阴影一样，虽然有些模糊但让人感觉十分沉重。
“南大陆有七座城市，六家数得上的名门贵族，手里面有实力的贵族至少也有三十多家。”提昂如同鹰隼盯视猎物一样的眼神扫过帐篷里的每一个人，“我相信，今天帐篷里的诸位能让我的消息传遍整个南大陆。而我们今晚做出的决定，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南大陆全体贵族的共同意志。”
沉默再继续，帐篷里的客人们都想听听这个阴险的老货到底打算说什么。
“诸位都是从激流堡赶过来的吧，路过那处人头林了吗？”
阴影里的气息更加压抑，帐篷里的几位都是从激流堡赶过来的，自然路过了索斯和艾萨克交锋的战场。
“告诉我，上孟菲斯的老狐狸，那里一切都是格鲁曼的帝国军干的吗？”
一个高大的谢顶老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他身上套着一件锁子甲，巨大的黑色披风仿佛是夜枭张开的双翼。
“尊敬的赤崖子爵巴里安，”提昂低下头颅：“那里的一切都是他干的。”
南大陆帝国贵族中唯一参加过黑塔利亚那场战争的人，以陆军上校军衔退役的赤崖城子爵巴里安摇了摇头，他看着提昂身后的卢瑟。
“告诉我，孩子。”巴里安看着卢瑟：“帝国人是怎么做的。”
卢瑟略微有些吃惊，巴里安是标准的老派贵族，他对自己这个私生子没有什么好感。这次他居然不问提昂，而是问自己，他有些不敢相信。
“艾萨克败了，他的士兵崩溃了。”卢瑟组织自己的语言：“帝国人没有停手，他们的骑兵一直在追……”
巴里安皱着眉头问道：“就算是艾萨克的人丢下武器也没有停手？”
“没有，”卢瑟回答道：“他们根本不管那些人手上有没有武器，他们就是……”
“屠杀，”巴里安替他总结道：“他是在屠杀，不是吗？”
“索斯下过命令，”卢瑟回忆道：“不要俘虏。”
巴里安点点头：“很好，非常好，我们的帝国将军很坚决。”
“所有人的脑袋都被砍下来了，”提昂补充道：“用长矛穿着插在地上，就好像森林一样。”
“不用你补充，提昂。”巴里安扫了他一眼：“我都看到了，艾萨克呢，他怎么样？”
“死了，”卢瑟略有伤感地说：“他还有他的女儿，全部都死了，脑袋穿在长矛上，就那样……”
“乌鸦会把他们的眼睛叼下来，顺着眼眶吸食他们的脑浆。”巴里安一脸无所谓地补充说：“我这样的场景见得太多了。”
“那么您的意思是？”提昂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巴里安厌恶地看了一眼提昂：“帝国对我们非常不客气，先对付我们手上的兵力，他们当初在本土就是这么干的。”
赤崖城的子爵扫视着帐篷里的所有人：“等我们受伤的实力消耗光了，他们就会进行改革，我们就会像本土的那些家伙一样变成贵族院里的橡皮图章。”
“诸位，我已经得到消息。”提昂补充道：“帝国方面的确打算将南大陆本土化，而且执行本土化的总督人选已经确定了，很快新总督就会带领更多的帝国军上任，那个时候，无论我们做什么都太晚了。”
“本土化就本土化吧，”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鼠目寸光，”巴里安冷笑着说：“一旦本土化，你们手上的特权还有吗？那些平民、那些商人、那些该死的奴隶，帝国的混账文官会保护他们的权益，你就算是要教训一下该死的女仆，都要留心别让那些贱人送命，不然你就要小心了。”
巴里安瞪着那些畏畏缩缩的家伙：“你或许想着，我收敛一些，也就无所谓了，只要我老老实实的，还会有麻烦吗？”
“愚蠢，”提昂接着说：“本土的贵族们正等着把你们生吞活剥，你们家中积攒下的财富，你们手里的庄园土地，艺术品和雕塑，情妇女仆，他们都等着接手呢！”
“当初这种事情可多得是，”巴里安一锤定音：“他们拿走一切，什么都不留下。”
“我们怎么做？”一个颤巍巍的声音说：“本土那边要是打定了主意，我们又怎么改变呢？”
“他们要是想要改革就必须有一个安稳的环境。我们搅乱局势，”巴里安冷哼一声：“当南大陆的局势濒临崩溃，帝国要做的就是安抚我们团结我们，让我们协助他们控制局势，所谓的改革也就不会有人再提了。”
“迟早要改革的，”那个颤巍巍地声音接着说：“我们不可能永远阻止……”
“没有人要阻止改革，卡莱特领主。”巴里安看着那个颤巍巍声音的主人，眼睛里尽是鄙视，“我们不过是争取时间为改革后布局罢了，不然帝国本土的文官和贵族会把你们这些没有根基的家伙吃个干干净净。”
“那怎么做呢？”卡莱特问道：“我们怎么搅乱局势？”
“地精，”巴里安冷哼一声：“那些奴隶就是我们的好帮手。”
贵族们正在秘密议论着他们的阴谋，索斯则迎接着他的客人，两个躲在斗篷里的人。
“热巧克力，这可是南大陆的特产。”索斯端着银盘递到那个高个子的人手里，银盘上的两个银杯里盛着热腾腾的甜品，“本来是我给自己准备的睡前饮品，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会用它接待你们两位朋友，也不会想到阁下居然有胆量走进我的帐篷里。”
那两个人脱下斗篷，捧起银杯小心翼翼地喝着。
“格鲁曼将军可真是会享受啊，在这个面临大战的紧要关头，还有心喝这热气腾腾的甜品。”玛丽安撩了撩自己金色的短发，轻轻地啜饮一口巧克力以后接着说：“看来您已经有了解决下孟菲斯的方法了。”
“本来是没有的，”索斯看着另外一个矮小的客人：“但是这位先生来了，我就有信心了。”
他目光所及，郎多思儒雅地放下手上的银杯，温和地冲他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