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雍华院里是怎样的人仰马翻，鸡犬不宁。桂月院内，午饭之后，燕飞扬怕母亲终日躺在床上积了食，体贴地陪燕老夫人在屋内走几圈后又扶她坐下，燕老夫人缓缓问道：“你和玉容又置气了？”
燕飞扬低声道：“没什么大事，母亲无须费心。”
“你们小一辈的事，我原也不想管，但玉容毕竟是你的嫡妻，是你爹在你小时就定下的，她是候门贵女，打小娇生惯养，脾气娇纵点也难怪，再慢慢教导就是了，倒是你们这样三天两头闹腾，都不在一个院子住了，哪里像年轻夫妻的样子。”燕老夫人说道。
“母亲，现在边境不安，儿子正是要为皇上分忧的时候，内宅之事，实在顾不上那么多。”燕飞扬道。
“那么那两个丫头是什么回事？”燕老夫人目光犀利。
“那只是让她们在外书房侍奉而已，儿又没打算收了她们。”燕飞扬道。
“没有就好，你知道娘一生最恨就是宠妾灭妻之人！你还是快点让玉容生下嫡子，有了孩子她的心安些，对你的猜疑可能就没有这么多了。”燕老夫人说道。
“儿省得的，母亲请宽心！”燕老夫人年近四十才生下燕飞扬一子，而燕飞扬前面还有两个庶兄一个庶姐，都是燕老将军宠妾所生，燕老夫人当时因为没有子嗣而受到冷落，也没少受宠妾的气。就是他出生后，将军府的明争暗斗也没断过，母亲的委屈他看得到，她说的他都懂。虽然他是不会回到雍华院住的，但是明天他就要走了，也不想惹燕老夫人伤心。
“母亲，儿明天奔赴东北边关！”燕飞扬说道。
燕老夫人瞳孔刹那收缩，她一把拉住燕飞扬说道：“上次才受了伤，怎么这么快又要去？”
“母亲，现在情况紧急，国若不存？何以有家？儿是为了家国社稷，儿不会有事的，安心等我回来就是了。”燕飞扬柔声哄着母亲。
“知道拦你不住，但是—”燕老夫人幽幽叹一口气，“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怎不让我挂念，怎会不为你担惊受怕。”
想到伤心处，燕老夫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燕飞扬也觉得内心难过，扶着母亲帮她拍背，哑声说：“母亲，儿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燕老夫人缓过气来，轻抚着燕飞扬的头发说道：“我儿都这般大了，鸿鹄之志在四方，自然不能困在家中，只是我也老了，禁不得担惊受怕的，有个孙子总有个寄望，你今晚好好哄哄玉容，让我早点抱上孙子可好？”
“母亲长命百岁，孙子自然是不愁抱的，放心吧！至少会有十个八个孙儿，让母亲抱到手都累。”燕飞扬笑着说。
松风院内，夜已深沉，书房灯火尚明，绯痕轻轻步入去，见燕飞扬正对着地图凝思。
“爷！夜深寒重，奴婢煮了碗夜宵，爷吃了好暖暖身子。”绯痕悄声说。
“放着吧，你也去歇着，不用在此侍候。”燕飞扬说道。
“爷！”绯痕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燕飞扬看着她。
被燕飞扬看着，绯痕更是局促不安，双颊悄悄飞上两抹红霞，显得俏丽动人。
燕飞扬见她半晌不语，淡淡说道：“有什么尽管说吧。”
绯痕鼓起勇气，一下子跪下，说道：“奴婢多谢爷救了绿意，也救了绯痕。”她轻咬了咬嘴唇，又低声说：“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侍候爷。”说完这句，她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燕飞扬的脸，只听着自己的心儿扑通、扑通地跳。
“地上冷，跪什么呢？我也知道你和绿意在少夫人那儿受了委屈，在这松风院她管不着，你俩就安心在这呆着吧，有什么事找升伯就行了。”燕飞扬依旧淡淡的。
绯痕依旧跪着，低声说道：“奴婢不敢奢求其他，奴婢一辈子只做奴婢，只求留在爷身边。”末了又细声说：“奴婢愿为爷暖榻！”说完之后她只敢盯着燕飞扬的靴子，紧张得心儿都要跳出来了。
那靴子的主人一直没动，他沉默了一会，说道：“以后我会帮你找户好人家的，出去歇着吧！这事以后休要再提！不然松风院也容你不下。”声音清冷，听不出一丝情绪，说完转身继续看地图去，不再理会她。
绯痕只得怏怏地退下，她摸黑回到房间，摸索到自己的床，和衣躺下。
“爷—，咳！咳！爷那里不成么？”黑暗里绿意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小声地问道。
绯痕没有回答，只是扯过被子蒙过自己的头。
绿意叹了口气，半晌说道：“绯痕，咱俩就莫要抱着那些心思了，爷的心里，估摸并不想收了咱俩，爷的心思，连小姐都揣测不到，爷的心也不在小姐身上，你看爷去过几次咱小姐房里？我们还是本本分分做丫头的好，能调来这里也是爷的恩典了。”
没见绯痕回答，以为她睡着了或者是不想回答，叹了叹气正合眼欲睡，胸口一股气血翻腾，又压抑着低声咳嗽起来。
“小姐也真狠！今天要不是爷，你也就没命了！”绯痕突然愤愤地说了一句。
“那也是我们做丫鬟的命，主子好，命就好！主子不好，也只得认命！”绿意幽幽地说。
“那你死了也不过平白担个虚名罢了，她抓不住爷的心，没的冤枉我们。”绯痕到底意难平。
绿意看着黑暗里的虚空，心里一阵悲凉，自己从小被卖入候府，自己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死了也是个孤魂野鬼，找不着回家的路。
“候爷夫人让我们俩跟着嫁过来，原也是存着那样的心思，府里头的丫头就数我们长得最好，你跟着小姐身边侍候读书，能识文断字，又聪慧会算数，我的针线连夫人也夸着，不是自个儿赞，我们俩都是出挑的人儿，夫人不也是想我俩成为小姐的臂膀，收收爷的心吗？小姐倒怨上我们了。”绯痕依旧说个不停。
见绿意不出声，绯痕又说道：“绿意，爷的心不会在你身上吧？你说爷是不是喜欢你这样温柔娴静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