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何有尽,此山为终。
终南山脚下。
白石站在一棵矮松边,仰脸打量着似乎高入云端的终南山。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山脚下却连一丝阳光也没有,山色晦暗青黛,仿佛有雨将至一般。顺山往上,寥寥的几棵苍翠树木影影绰绰,渐渐隐于山雾之中。再往上,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缭绕的云雾阻隔了视线。
直到脖子都酸了,白石方低头收回目光,问:“翻过这座山,恐怕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少狼笑着说:“俗世中人,摸不到山径,自然要多费很多功夫,甚至坠落山崖也是常事。我们南之南多次往返,在山中自有捷径。长老请看——”
顺着少狼指点的方向,白石看到一排林木蜿蜒向上,整齐而有规律地依次排列着。不待白石发问,少狼便解释说:“山北较陡,爬起来费力。而这些树是门派特意移植规整的,虽然费了一番气力,但效果奇好。结丹期以下的修士,甚至身手矫健的世俗中人,也能轻松登山。”
“所以,登山的过程主要不是爬山,而是——爬树?”白石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些斜斜长于山壁的树,脑海中浮现起猿猴那矫捷的身姿——这爬树,也不见得比爬山来得轻松啊。
他走到蹲在一块山石之上的张锋身边,小声地说:“三哥,一会飞上去的时候,带我一段?”
张锋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其他几人,凑到白石耳边说:“如果我一会飞着上去,不就暴露实力了?我也要顺着这条树道上去的,你自己辛苦点,实在不行了,还可以用小辫子。放心,他们看不透小辫子的来历。”
白石犹豫了一下,又远远地看了一会那条植于山壁的树道,咬牙说:“既然要爬树,又要动用小辫子,那么,我便第一个上去;三哥你接我后面,万一我失足摔下,你也好接下我。”
说完,白石起身,冲着几人朗声说:“好一条树道!那今日就由我和张锋开路,先行上山!”
而在一边,本来听刘一手说要顺着树攀爬上山,刘老三的脸色就有点苍白。此时见白石竟然要第一个登山,心里一乐:你要是从上面摔下来摔死,我也就不用登山了,直接回静安做小混混那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去了。刘一手似乎看出了他的小心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到白石面前,笑着说:“白兄弟胆识过人,佩服。我就跟在白兄弟后面上去吧。”
白石笑了笑没说话,却看了蹲在一边的张锋一眼:你能跟上再说吧,把后背交给你,我可不放心。
“好了,长老既然要上,就请趁早。天黑之前如果不到山顶,就比较麻烦了,到时上不得下不得,天黑又不能视物,就只能抱着树过夜了。我来断后,大家快点赶路吧。”少狼说完,就径直向崖边走去,一直走到山壁前停下。他远远地朝几人招招手,白石当先便过去了,刘一手准备跟上,却被张锋一划拉,排在了后面。
真的走到山壁前,白石才发现,这树爬起来可不是像少狼所说的,连身手矫健的世俗中人也能轻松做到——那至少也得是武林高手那一类才能做到啊!白石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跺脚,摆了一个蛤蟆跳高的姿势,其难看程度和张锋有的一拼;不过白石现在可没有心思考虑这个,他在心里默念:三千丝,带我飞,速度就像坐飞机……
呃,其实三千丝的发动只须意念驱使即可,那句童谣一般的词儿,完全就是白石见庄文文念了那句“三千丝,化弱水三千,湮灭一切尘埃”,显得比较有气势,临时杜撰的。不过,三千丝作为一件仙器,也是个性十足,它还就吃这一套……于是,白石悲剧了。
少狼就靠在山壁边,所以他的感触也是最深:这位新长老,还真是风一样的男子啊,一道黑光就上去了;不过,好像新长老穿的是一身白衣?那么,那黑光是啥玩意?
张锋看得直摇头叹气:你都这样了,我还隐藏个屁的实力啊?反正结丹期以上就能腾空了,我飞上去也不算完全暴露实力。上吧!于是,这位同样也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跺脚,如出一辙地摆了一个蛤蟆跳高的姿势,嗖地一声也窜了上去。
少狼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这一下子就是两个结丹期以上高手,在他眼前飞上去了。在南之南迎来送往的,少狼也算是见过高手的人了。但是,能用如此难看的腾空术,还一下子就是两个,他们的师门该有一个多么拉风的名字啊?蛤蟆门?
少狼不禁有些期待地看向刘老三,至于刘一手,就不用想了,那小子每次都爬得狼狈不堪。刘老三苦着脸向山壁走去,还不住回头给刘一手使眼色:一会要是我摔下来,你在后面一定要接住我啊。刘一手给他回了一个眼神:你放心去吧,你摔下来我一定把你接住,如果我能腾出手的话。虽然以前爬树,我都是手脚并用还嫌不够的。
他们还在这边眉来眼去,白石已经在半山腰尖叫了。那叫声也不知道是爽的还是吓的,反正是飞的太高太快太刺激。他这边叫得爽了,在他身下不远处,刚飞上来的张锋就郁闷了:叫声这么嗨皮,那得害怕成啥样了?不会吓得尿裤子吧?我怎么老是感觉头上湿漉漉的?在他下面太不安全了,得往旁边让让……
张锋是沿着树道飞的,也许是被白石的叫声给震得,他的方向感失控了,然后,他一头撞到一棵一人粗细的树上。
轰!树被撞得往旁边歪了几歪,张锋也被弹到一边。张锋手忙脚乱地划拉几下,好不容易稳住,摇摇晃晃地继续向上飞起。他看看差点被撞断的那棵大树,心里一阵庆幸:幸好是头先撞上去的,要是鼻子撞上,那就太悲惨了……
至于那棵树遇到他是不是更加悲惨,是不是还有人因为他撞了树,而变得悲惨,就不是张锋关心的了。
白石很快就到了山顶。踩上实实在在的山顶,寻了一块较为平整的山石坐下,白石方缓了口气,自袜形乾坤袋里掏出一瓶水,咕咚咕咚地猛灌了一气:下次,我得把词改成“三千丝,带我飞,速度就像骑毛驴”,要不然,这速度我可受不了啊。
休息片刻,白石打起精神领略了一下这终南山顶的风光,方觉出终南山与别山不同之处。白石的映像中,不管山是否极高,山顶总会较寒,山风越盛;某些高山之巅,甚至还有着终年难消的积雪。而终南山顶却恰恰相反,山脚的阴暗在此不复存在,太阳似乎正悬在头顶般撒下热力,不一时就将白石一路飞来被雾气沾湿的全身上下烤得干透。
而山顶极为平坦宽敞,不管是东望还是西顾,都像是连在一起的一条笔直大路。白石甚至怀疑,如果把越野车弄到山顶,可以从最东边一直开到最西边。他大着胆子摸到山顶北边,往下一望,不禁吓了一跳:这山壁跟被刀劈过似的,我刚刚就是从这边飞上来的?他又慢慢蹙摸到另外一边,再向下一望,便有些看得呆了。
这面的坡度极缓,山间郁郁葱葱,全是林木,完全看不到林子下面的山壁。云雾也不似山北那样的灰白色,而是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各种颜色,棕、红、橙、黄、绿、蓝、紫……总之,白石所有能数得上来的颜色都在下面的云雾中了。而这些彩色云雾不时移动变幻,更是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就在白石发呆的功夫,张锋也揉着脑袋摇摇晃晃地飞上来了。他一上来便喳喳呼呼地嚷道:“你小子一边飞还一边鬼哭狼嚎,害我差点一头撞山上……”
“别吵,你过来看看。”白石仍然盯着那些多彩云雾,冲身后的张锋招了招手,“等他们上来,我们就步行下山。这边的山路相当好走,你看那些彩色云雾,那一片片的林子;还有远处那银色的镜面,一定就是终南湖了?”
张锋揉着脑袋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先慢慢下山,边走边等他们吧。谁知道他们还要多久才能上得来?”
“他们不是紧接着我们,就爬树上来么?虽然比我们飞上来,要慢上一点。要是我们先走,一会进了林子,恐怕就不好找了吧?”白石回头看了一眼,发觉张锋的额头似乎高出来许多,“你的头怎么了?”
“你刚才鬼哭狼嚎的,虽然没害我撞到山上,但是,也撞到了一棵树。而且,那棵树是树道中的……”
白石哑然。在心里默默地为后面爬树上山的三人祈祷了一番后,他叹了口气说:“好吧,我们先走。”
下山的路平缓易行,白石和张锋慢慢走在林间,倒也轻松惬意。初时还有一些阳光自头顶的枝叶缝隙中漏下来,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树影。随着两人的深入,树影变成了一道道投射于地面的极细光柱。再往前走,林间的光线便昏暗了起来。
默默地行了许久,白石抬头看看遮天蔽日的大树枝叶,忍不住往张锋身边靠了靠:“人们常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可我们走了这么久了,怎么一只鸟都没见到?别说是鸟了,就连虫子也没见到一只。这也太邪门了吧?”
张锋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一会,严肃地说:“有动静!”
他的脸在光线极为昏暗的林中,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白石紧张了起来,学着张锋的模样,偏头听了一听,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当他正准备开口询问张锋的时候,一阵阵细密而且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沙沙作响,犹如千万只虫子正在啃食着树叶。
白石甚至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的脸颊上,就在刚刚凉了一下,手指拭去的却是湿湿的水渍。莫非,是虫子大快朵颐时滴落的口涎?
“原来是下雨了……”张锋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
“咱能不这样一惊一乍的吗?”白石无语:吓唬胆小的人,你也好意思?
“上山时你吓得我撞树,现在我随便吓唬你一下,也算是扯平了。我——小心!”张锋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一句话还尚未说完,却猛地拉过白石,纵身而起!
林中昏暗,本来极为安静的树林却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下雨时,自茂密枝叶间渗下的水滴。
因为枝叶过于浓密,外面的雨也似乎并不太大,所以渗透下来的水滴并不太多,间隔的时间也并不太短。但胜在林子较大,整个看上去就是一个处处漏雨的屋子。
而此时,那些落下的水滴,在半空中诡异地停住,从各个方向纷纷向白石射去!
张锋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水滴及身之前,已拉着白石斜斜地飞在一边,险而又险地从水滴的缝隙中穿了过去。但是,没等他松一口气,异变又起:那些水滴,在白石原本站立的地方撞到了一起后,竟然分散成更多更小的水滴,以更快地速度继续罩向白石。
水滴很小,晕头转向中,白石甚至觉得,就算那些水滴全部砸在自己身上,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张锋却如临大敌般,拉着白石腾空而起:林间障碍太多,活动不便不说,甚至连对方的样子到现在都没有看见,只能被动挨打,实在不是小疯子的作风。
不知隐于何处的对手,似乎已经看出张锋的想法。还未等张锋破开头顶茂密的枝叶,细碎的雨丝便抢先穿过枝叶,迎面扑来。
张锋去势未减,眼看就要撞上那些看似平常的雨丝。张锋不再躲避,因为他知道身下的水珠已经占满了所有自己躲避的路线。只有硬冲出去,出了林子,才能发挥自己正面对抗的优势。
雨丝距两人面颊已近在咫尺,将落未落。白石甚至已经感觉到,脸颊上犹如万针刺入般的疼痛,不禁心下大骇。便在此时,张锋微微张嘴,狂啸!
吼!
雨丝倒卷而回,紧接着,茂密枝叶破开了一个大洞,绿色的粉末冲天而起,张锋和白石便从这个洞中冲了出来!
张锋甫一出洞,身形未稳之际,又是三声长啸!
吼!吼!吼!
原本细细斜斜的小雨,在刹那间气化成雾。
湿润的雾气,转眼间烟消云散。
不止如此,原本林子上方的那片雨云,也在吼声中破碎消融,露出暗蓝色的天空。原来两人在林中行了许久,不知不觉间,已是傍晚时分。
张锋带着白石,落在洞边的树枝上。他抽了抽鼻子,低声说:“他已经走了。”
白石见识了张锋的一吼之威,不禁对提升自己实力的心越加迫切了几分。他沉吟片刻,问:“小辫子,为何在刚才没有了动静?”
如果张锋不在自己身边,小辫子又时灵时不灵的,那自己岂不是十死无生?
“我猜得不错的话,刚才那个,应该是一个武者。以武入道,不借天地元气的攻击,小辫子无法感应,所以没有反应。”张锋皱着眉头,缓缓地说,“在密林中,又下着雨,武者依据身法躲避,以内力驱动雨水,如果不是冲出树林,就连我也疲于招架。”
“袭击我们的人,似乎很了解你的小辫子,也很了解我的优劣之处。所以,他设计了雨中密林截杀。而且,他差一点就成功了。”张锋摸摸鼻子,在他的鼻梁上,有一个极细极小的洞。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熟悉我们的人,针对我的一次绝杀?”白石的语气有点冷。
因为,知道小辫子,并且熟悉张锋的人,实在不能算太多。
而且,他还是在自己来南之南的路上发动的绝杀。
“我们飞到终南湖边等他们。”天色已晚,密林将会更加黑暗。谁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白石突然觉得,晚间的南山变得凉了,其间似乎还有一丝丝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山风,透着一股直入骨髓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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