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和方晟随后赶到正厅门柱边上，听见先我们一步的书扬惊呼一声：“爹爹你怎么起来了！”
我听了也觉得奇怪，赶紧加快了脚步，虽然我叮嘱知县要时常活动，不能老躺在床上，但公事也不用勉强亲自处理。随着几天的相处我很笃定主簿对知县忠心耿耿，既便他非常喜爱找我麻烦……我还是要客观地评论，若他来替知县处理事情，也绝对可以信任的。
那是什么客人，能让知县亲自迎接？
我们不请自来，自然不能厚着脸皮昂首挺胸踏进去，我和方晟躲在门后偷听，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轻声地说着些什么，然后是书扬欢喜的答应了一声，忽然几步奔跑的三两下接近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撒腿就跑，穿着蓝色锦衣的小身板就闪到我的面前。
我讪笑：“天气不错！”
书扬没在意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门背后，拽着我的手臂就往门里带，我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拌个狗吃屎，顺手把方晟也抓了进来。
当看清楚现场有什么人之后，我恨不得为我刚才悲剧而滑稽的入场姿势羞愧地钻进地洞。
上帝啊，我知道你让我桃花常败永不开，也用不着总在帅哥面前让我丢脸吧！
没错。
我定睛一视，那个主客座上，就是那天我救人时遇到的气场极度强大的男子。还是那样深邃的眼神，即便是随意地把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依旧觉得浑身被抽离了魂魄。
他一身简单朴素的布衣，棕灰色搭配的色调，没有任何多余的缀饰。在他身上却显得极度合身，反而是他将衣服衬得出彩。修长的身材宽厚的肩膀，棱角分明的下颌，毫无瑕疵的五官，健康的肤色，还有修了胡须二三天后冒出的轻微胡渣。巴黎时装周上最完美的顶级男装模特也不过如此吧！
“姐姐，姐姐？”
书扬的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回过神，发现似乎大堂里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我羞愧地要死，恨不能把脑袋藏进自己的裙底。
我才想试图通过露出恬静优雅的微笑来掩饰我的猥琐和花痴，却发现有一个人的眼神不大对劲——方晟，那是一个我该怎样形容的眼神，非要形容就是……刺客。刺探，谨慎，不敢轻举妄动。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眼神呢。
我不自觉地皱眉，此时听到那个温柔地女声唤道：“恩人，恩人……”
是那个被我救起的女人。我看向她，近30的年纪，表情温柔如水，就是那种最为古典的女子，那种出现在古典小说里，画一般的贤惠透明的女子。她并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却有种说不出的贵气，同那个男主人一般，若不是皇亲国戚也该出生于书香门第。她朝着我微笑，然后随手提起衣摆站起又自然放下，向我走过来。
她身旁一左一右跟着两个7、8岁模样的小孩子，萝莉有两只清澈伶俐的大眼睛，笑容很俏皮，正太眼睛水汪汪的，拧着眉头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都长得极漂亮讨人喜欢。
我看见两个孩子真心觉得可爱，于是不由自主地说道：“好可爱的孩子！”
女子温柔地一笑，我瞬间有种被治愈的感觉，她摸着正太的小脑袋说道：“费心的两个小祖宗，闹心得很。”多好的女人！怪不得那个那么优秀的男人会选择娶她了，要我是男的，也娶这样的女人，舒服！像我这样的一朵大奇葩，不得把男人都折腾死。
“不会！多有福气呀！我可羡慕呢！”还羡慕那个极品的丈夫呀……
呸，别在心里染指别人丈夫，丢人！
“呵呵，却也是。奴家若是没有福气，怎会遇见恩人。这条命也存不到今天。”
我客气地摇摇头，说：“夫人可是丙县人？”
“并不如姑娘所想，相公与书老是往年之交，许久不见便寻思着来探望一番。”她语气缓缓温和地向我解释道。
“噢，是这样。”
“恩人姐姐，带玲珑去别处玩好不好，这里好闷唷！”
我低头，小萝莉抱着我的手臂，一双大眼睛朝我忽闪忽闪地放电。我笑了，眼神询问温柔夫人，她微微点头应允了，又补充了一句：“别出府，小心点儿。带上弟弟。”
小萝莉原本笑嘻嘻地一句一应承，结果听到最后一句面色一沉，无声地撇了撇嘴，扯着我的手臂就往外走，我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那个小正太，默默地跟在我们后面，满脸难过的神情。
*
“你们都先出去，我与故人叙叙旧。”知县身体尚未恢复元气，只能缓缓地说出句子。
一会儿，书扬、胡青方、方晟，还有一干下人都撤了出去。由男子一行人中的仆人将大厅门闩给插上。
确认一切无误，知县颤抖地站起来，才要跪下，男子使了个眼神，让仆人将知县扶住了。
“请王原谅臣下与陛下平座之罪……”
“不必拘礼，这不是宫里。身在外，你为主，我是客，客坐客座，主为主座，并无何不妥。”炆王煜缓缓而威严地说道。
“是啊，听闻书老近日突发急病，方有些许恢复。亦不须太过在意缛节。”王后也安慰道。
“也亏了那个医术高明的姑娘，”知县沉重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她又救下了王后娘娘的性命，却可惜有疑案缠身，如今不得自由。”
“疑案？”王后凝起了素眉。
“难断的疑案，无动机，却有最大的杀人可能。加上现在那姑娘的确做了许多好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虽说奉公者秉公执法，但仍让人不敢轻易断案。”
炆王煜沉郁了一会，问：“判其有罪的可能很大？”
知县又短叹一声，微微地摇了摇头。
“这桩案子你且不审，本王自会想办法救她——若她真是清白的，”炆王说道，他将茶盏举起，汲了小口化入喉间，末了，又道：“十九年前那场战争损耗颇大，丙县消耗了大量的壮丁作为征召的兵力，且是赋税大省。当时所耗致丙县民不聊生，险些爆发起义。短短的近二十载，卿将丙县治理得井井有条，却是大有才干，实为我炆之栋梁。”
“老臣不才，是吾王明贤。”
“书老又何必谦虚呢。”王后劝道。
“老臣逾越，擅自揣测吾王圣意。王若有意重用老臣，老臣在此谢过了，只可惜老臣虽愚昧，也知这把骨头时日不长。老臣斗胆求陛下赐犬子一个为王效忠的机会……”
“本王固有此意。既然卿无意愿，本王亦不会强求，待到汝子成年，便让他效忠于王土，本王自不会亏待他。”炆王放下手中茶盏，依旧淡然却不失气势地说道。
“谢王恩典！”说罢知县激动地又要跪下，仆人眼疾手快再次扶住了他。
炆王摆了摆手，朝大堂牌匾望去：吾王明贤，又冷漠地收回了视线。
*
我既然习医，自然不能放过每一丝发现症结的机会，特别是面对这样可爱的正太萝莉。心病还需心药医，小孩子的心病可不能小看，否则等到大了，那些小毛病越积越深，长大了成为一个心理变态的大人那可就难救了。
于是我本着体贴祖国的花朵，实际上八卦的心态……决定想办法问一问这两个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带着小萝莉来到花园，我知道那个小正太远远地跟着我们，我刻意没去理他，他靠在离我们稍有些距离的假山后面，不敢过来。
我蹲下与小萝莉平视，这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她随时带着笑意，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了俏皮，就像我妈说过的，我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不用说话，光是看着眼睛就知道是个调皮捣蛋会去炸碉堡拔自行车胎塞的角色……以往每想到我妈刻薄的对儿时的我的点评，我总是难以自控地垮下脸，而这一次，我竟然不由自主地笑了，因为这些话是一个母亲多么宠溺和温情的话语。
仔细一看，小萝莉瞳孔的颜色继承了她父亲的，浅棕色又透又亮，真是美极了。
我朝她特别温和地笑了，她也看着我的眼睛，突然出现疑惑的神情：“恩人姐姐，你的眼睛怎么是黑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