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敢打我?”孟雅倩捂着脸,一脸难以置信,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也难怪,从小到大,她都是孟府的掌上明珠,父母宠爱、下人敬重惧怕,从来没有人动过她一指头,就连旖菡,虽然和她起过不少冲突,却也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
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旖菡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就硬生生的拍在她粉嫩的小脸上,她捂着脸,似乎没有感觉到脸上的疼痛,只感觉满院的下人,都一个个的看着她嘲笑,就连漫天风雨,也在嘲笑她一般。
“小野种,你敢打我,我……我和你拼了!”她如同疯了一般,不顾漫天的大雨,狂叫着便冲了上来。
就在这时,突然从院子外面冲进来一个人,脚步匆忙,一把冲上前抱住了孟雅倩:“哎呀,我的好倩儿,你这是干什么?”
来人年约四十,身子有些臃肿,正是李氏的嫡亲妹妹,孟雅倩的姨妈——宋夫人。
“哎呀,我的姑奶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呢?”
她不顾漫天的风雨,甩开身后打伞的丫鬟,一把抱着孟雅倩,这时候,跟在身后的丫鬟,急忙跑上前,将手中的伞高高举在她们头顶。
看到她,孟雅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姨妈!她打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人打过我呢,这个小贱人她竟然打我!”
“我知道,倩儿受委屈了,我们先回去,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宋夫人抱着她安慰道。
看着他们这幅慈爱的样子,想着宋夫人刚才出现的时机,旖菡嘴角浮现了一丝冷笑:这宋夫人来的可真是时候。
她不管漫天的大雨,冷冷的吩咐:“何妈妈,把那些不是揽荷居的人都给我撵出去!”
“是!”同样站在雨中的何妈妈低头答应着,低声吩咐着身后的人。
“你敢!”孟雅倩收了眼泪,看到站在一边的宋夫人,底气又足了:“现在这揽荷居归我了,你一个外姓人滚出我们孟府去!”
“这揽荷居虽然是孟府的产业,但更是我母亲的,要滚的话也是你们!”
“哼!别以为你勾搭上这个何家的老婆子,再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就可以在孟府为所欲为了,要知道,她们都是孟府的奴才。”有丫鬟打着伞,孟雅倩看着在雨中淋的全身湿透的旖菡,忘了脸上的疼痛,趾高气扬的道。
“是不是你孟府的奴才,恐怕要问问他们才对!”旖菡不屑的冷哼。
“回小姐,在奴才眼中,真正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姑奶奶,姑奶奶过世后,旖菡小姐便是我们唯一的主子!”何妈妈躬身回答,她身后跟随的其他人脸上也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你……”孟雅倩气的伸手指着她,恨不得一把上前撕破她那张朴实忠厚的脸:“哦,我想起来了,上次成玉表哥被人在冬晴园打伤,我们追出去的时候,在花园遇到你,你说看到有人向院中湖的方向跑去,原来那时你就和这个小贱人串通起来了,故意给我们指错方向,让这个小贱人好有时候跑回来!”
“奴婢可没有说谎,当时的确看到有人向院中湖的方向跑去。”何妈妈一直保持着平和的态度,不亢不卑。
“你撒谎!”
“好了,倩儿,我们先回去吧,这些事,等你母亲回来再说。”宋夫人抱着她的身子劝道。虽然是六月的天气,但是全身被雨水淋湿,冷风一吹,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而且,她有自己的打算,也并不想和旖菡完全撕破脸。
“不行,我今天非要搬进这揽荷居不可!哼,孟府的房子,为何给一个外姓人住着,她的母亲死后都没有给她留下,她吃用都是我们孟府的,有什么资格住这样好的房子!”孟雅倩不想让自己今天的努力付诸流水,再次提起多次在提过的话题。
“你没有资格提我母亲!”风雨打在脸上,旖菡似乎没有感觉到一般,就那样傲然站立着,弱小的身姿越显挺拔,雨声哗啦,旖菡的声音更显平静,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虽然这是孟府的财产,但是早已归入我母亲名下,而且,孟府偌大的家业,都是我母亲赚下的。母亲临死前,也曾经和舅舅说过,孟府的任何东西,她都可以不要,但是唯独这揽荷居,却是一定要给她留下的,如果我不住,也不能让别人来住,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住我母亲的房子!”
“一个死人的话,有什么好当真的,倩儿就是要住进这房子,你又能如何?”伴着哗哗的暴雨声,冷冰冰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诸人的眼光不由得都转了过去。
只见夫人在胡氏才搀扶下,匆匆忙忙的从院外赶来,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为她打着伞,冷风横吹,雨伞被吹歪到一侧,她的半个身子几乎已经湿透,而且在裙角处,沾满了泥土,看得出来,她是一路急急的赶来的。
夫人和胡氏在旖菡之前离开白云庵,但由于她们乘坐马车,但是旖菡坐着快马,因此,倒在她之前先回到了孟府。
“母亲!”
“姐姐!”
看到夫人走来,孟雅倩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不顾漫天的风雨,冲到母亲面前,而宋夫人迟疑了一下,上前打个招呼,脸上一时阴晴不定。
夫人爱怜的抱着孟雅倩,用帕子为她拭去脸上的雨水,看到她白嫩的脸上五个清晰的指印时,眼中闪过恶毒的光芒,但是,她紧紧咬了下唇,隐忍不发,然后似乎没有看到旖菡的存在一般,对孟雅倩说道:
“你呀,做点事怎么这么磨蹭,不是一早就让你收拾好搬过来吗?怎么弄出来这么多麻烦事?”
说着,她转头面对身后的丫鬟婆子:“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小姐把东西都收拾好!”
主人都在雨中了,这些仆人自然也不好跑到一边去躲雨,都沉默的站在雨中,任由漫天风雨湿透了身子。
听到夫人的吩咐,仆人们一时面面相觑,但是既然当家主母发话了,谁也不敢违抗,都有些不情愿的挪动着脚步,要收拾东西。
旖菡就那样站在雨中,不知是由于气的还是冻得,脸色青白惨淡。
“谁敢!”她一声厉喝,仆人虽然平时并不怎么将旖菡的话当回事,但今天,看她看她一改平日温和,在雨中自带一份凌厉和威严,便有些惧怕,再加上,这揽荷居的确是旖菡母亲为她留下的,他们也不忍心看旖菡这样被撵出去,因此便都停住了脚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夫人,再看看旖菡。
“怎么,你不愿意?旖菡,你放心,虽然你不是孟府的人,但是我们也不会那么绝情的,我早已经在田庄里给你安排好了房子!”
“哈哈哈!”旖菡怒极反笑,此刻,她身后虽然还站在忠心的仆妇,但是,她突然感觉,在这苍茫的天地间,就剩下她一个人,在危急关头,能够帮助自己的,就只有自己一人而已,天地虽大,却是再也容不下她一人,芸芸众生,自己却是孤单一人,她仰头对着苍天高喊道:“苍天啊,你看到了,这就是亲情,这就是人性!既然你要如此残酷,就不要怪我如此绝情!”
她突然看向夫人一众人,清白的脸上带着惨淡的笑。
“好!你们不是一直想要除掉我吗,不是一直想要揽荷居吗?那好,只要你有那个胆量,尽管来取!”
电石火光中,她突然扬手拔下了头上的金钗,早已湿透的满头长发贴在身上,在众人的惊诧中,金钗尖利的一头已经抵上了她的脖子。
“你干什么?”夫人一声惊叫。
“今天谁敢再动揽荷居的一草一木,我就死在你面前!”旖菡迎风而立,在漫天风雨中,瘦削的身姿却如山一般挺立着,她的声音清冷飘渺、混在雨声中,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
周围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她们怔怔的看着倔强而又顽强的旖菡,然后一起转头,看向夫人。
夫人强自镇定下来,轻咳一声:“你……你拿死来吓唬谁啊!”
“我并没有吓唬任何人!”旖菡平静的说着,似乎脖子上尖利冰冷的金钗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一般:“我知道,我的人手没有你的多,我的势力没有你的强大,而道理,你是不会听的,就算我手中有揽荷居的房契也没有用,你觊觎这里已久,不会轻易放弃的。论强抢,我不是你们的对手!”
她说着话,眼光在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冰冷的雨点打在她脸上,不断的留下,冷风吹散她早已湿透的长发,贴在白皙的脸上,上午滚下山坡时被刮伤的痕迹,有些清晰可见,但是,这一切,却使她眼神更加坚定,声音更加平静,哗哗雨声中,她的声音清楚的响彻在天地间:
“但是,我曾经答应过母亲,要保护好揽荷居,所以,你们今天要是谁想住进这揽荷居,就踩着我的尸体搬进去吧!”
夫人气急怒极,冷着一张脸:“你以为,这样虚张声势,我们就会怕了吗?”
旖菡冷冷的看着她,平静的眼神中闪耀着视死如归的表情:“或许,你是不会怕有人陈尸在你面前,晚上也不会因此做恶梦。但是,我要让你们这些人看看,你们是如何将一个活生生的人逼死的,我要你们亲眼看着,鲜血是怎样从我的脖子中流出,喷溅在地上,随着雨水流入池塘,然后流淌在孟府的每一处,我要你们今生都记住这幅血流满地的样子!”说着,旖菡手中的力道加大,尖利的金钗尖查禁脖子,有血丝流了出来,随着雨水不停流下。
“轰”!一个响雷炸响在头顶,雨越下越大,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的水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