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阮莘桐刚从罗汉床上坐起来,万婆子那边已经进来了,她一向不喜欢万妈妈这种迫主的作风,但也不得不赶紧捋平衣裳,坐端正了。
万妈妈停在了帘后,手里捧着一个大托盘,含笑说:“四小姐,大太太命我来给您送衣服!”
好好的送什么衣服?她有些迷惑,边思量着边示意丁香去接。
丁香过去,挑开帘子,万妈妈近前。
她一看,托盘中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宫装。
难道入宫献寿的人选定了?有她?
这时丁香已经接了衣服,放了进去,青灵沏了茶送进来。
她请万妈妈入座用茶,万妈妈只把两手叠放在身前,微梗着脖颈不动,笑着说:“不了,各位小姐的衣服都送到了,我还得回去给大太太复命呢!”
各位小姐的衣服都送到了?
阮莘桐眸子微闪,这么说二姐姐和三姐姐都有衣服?都要进宫么?
她看看万妈妈,想开口问,却见万妈妈眼中闪过轻蔑之色,扭脸走了。
幸好青灵和紫兰不在,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无奈。
自己笑着,坐回了罗汉床上,不过是自己为自己悲哀。
过了一会儿丁香送万妈妈回来,她吩咐道:“你拿些玫瑰养颜茶送去天香院给三姐姐……”
丁香会意,知道四小姐是让她借机打听打听三小姐那边的情况,她福了身,便去了。
没过多久,厨房里传饭了,丁香还没有回来。
阮莘桐一人坐在饭桌前,却没有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在旁边矮桌上用饭的紫兰禁不住看了她一眼,也是食不知味的样子。
晚饭很快就撤了,她装着心事,便把紫兰和青灵都打发到了外间,自己坐着思量。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听见丁香回来了,阮莘桐一个机灵坐直了身子,要下榻时,丁香已经进来了,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一怔,下了榻,焦急问:“丁香,你这是怎么了?”
丁香一手抚着心口,一手寻摸到榻边,慢慢坐了下来,咽了口口水,看着她说:“遇见老爷了……”
“父亲?”她蹙眉,“他去三姐姐那儿了?”
丁香摆手,“回猗兰院时遇到的,黑咕隆咚的可把奴婢给吓死了!被老爷揪住问了一番话,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说错什么……有些担心。”
“他都问了你什么?”
“嗯……”丁香回忆着,“就是您回了府都在院里做些什么,我说您按着他的吩咐在抄经……还有,还有……哦!老爷听见这个不大高兴,说您再抄多少遍都没有用,说天下的行楷皆偏楷书,您的偏行书,不好!”
阮莘桐听罢,眉头蹙的更紧,审视着丁香,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丁香迷惑了一下,笃定点头,“就是这么说的!”
“可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写行书呢?”这些年阮勋对她不闻不问,她的作业都是交给韩先生过目,韩先生审阅后当即就给了她,她的字可没传到府里过。若是阮勋从韩先生嘴里听得一二,可道听途说怎么会说的这么准确?仿佛亲眼见过似的……
这时,又听丁香说,“奴婢到天香院,三小姐也细问奴婢咱们这儿的情况,才知道,您跟三小姐的衣服一样。”
“哦?那三姐姐怎样反应?”她暂且把阮勋的话放到了脑后。
“好像这样的安排在三小姐的意料之外,她虽掩饰着,奴婢却感觉得到她不高兴。”
三姐姐一向骄傲,又有大太太的宠爱,什么事只有比她高一个层次才会平衡,大太太赐给她们一样的衣服,三姐姐当然不高兴。
可这样,她却不安了。
牡丹引凤的插屏一对两扇,大太太赐了她和三姐姐宫装,自然是定了她和三姐姐进宫献寿礼。
如果这里面关系着一桩亲事,大太太如此不分亲疏的安排,是还没有确定人选,也可以说阮家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选谁还得未来亲家定夺。
她就有一半的危险……
到此刻,她真是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深闺中的女儿,命运全在别人的股掌之中,想为将来打算,却连个门路也没。
男方,到底是哪家啊?
这时,忽听见外头有人嚷着进了屋,“四小姐在么?……怎么连个人也没有?”
正说着话的阮莘桐和丁香俱是一怔,丁香先挑帘子出去,见是二姨娘身边的冬梅,已经进了厅,都快到里边了。
看见丁香,冬梅脚步一滞,目光在丁香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像是在认人,然后,伸着手问:“这位是……丁香吧?”
丁香含笑福身,“冬梅姐姐!”
冬梅跟在二姨娘身边,神态步伐间有点二姨娘大大咧咧的样子,用手帕抵着鼻子,眼睛往四周瞄着,边瞅边道:“大太太不是给了你们两个丫头么?怎么空空荡荡的?连个人也没有!”
阮莘桐隔帘看着冬梅,定是二姨娘派来打探消息的。碧桐和大少爷阮东岩一样,疏生母,近大太太,什么事儿都不和二姨娘说。
可此时看来,亲娘毕竟是亲娘,还不是背地里自己派人来为女儿打探消息?
阮莘桐也才想起来,青灵和紫兰人呢?
吃完饭她进了里头清静,让她们两个在外头守着,敢情这两个人趁机溜号了!
紫兰也就罢了,青灵那么胆小老实竟也敢溜。
幸好冬梅来了,要不然,她还不知道青灵也是个滑头的。
趁着冬梅转身看别处时,阮莘桐挑帘出去了,笑着道:“冬梅姐姐,怎么这么晚来了?丁香,快上茶啊!”
丁香应了一声,转身去沏茶。
冬梅扭头看她,眼睛一亮,手往腿上拍了一下,笑道:“四小姐!是二姨娘让我来的!这不,晚上凑了个局,不想二姨娘突然犯了头痛,大少奶奶在旁伺候也不能凑角,要不,您过去玩几圈儿?”
阮莘桐蹙眉,她是会麻将牌,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她六岁就出了府,如果去玩麻将,再被大太太或者老爷知道了,还不说她在府外不学无术!
“冬梅姐,请用茶!”丁香端了茶来,递到了冬梅跟前。
冬梅笑了笑,迟疑着接了,看着阮莘桐。
阮莘桐现出爱莫能助的笑容,“对不起冬梅姐,我不会玩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