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燕开国者慕容垂与北魏首帝拓跋，可并称为东晋末年的军事双雄，可慕容垂的儿子慕容宝，却不是拓跋的对手。参合陂一战对后燕心理上的打击，比军事上的打击更大。
慕容垂是前燕的宗室，他极富心机，善于用兵，功勋卓著，多次打败了东晋对前燕的进攻。可慕容垂的功劳一大，就引起了他的兄长、前燕太傅慕容评的嫉妒，慕容评就打算除掉慕容垂。慕容垂仓皇出逃，投奔了前秦皇帝苻坚。苻坚在淝水之战中被东晋打败后，慕容垂乘机纠合鲜卑、乌桓、丁零等各族民众背叛苻坚，于东晋太元九年（384）重建燕国，定都中山（今河北定县），史称“后燕”。
北魏建立
东晋太元十一年（386）一月，后燕建立两年之后，慕容垂的外甥拓跋被众部落首领推举为代王，重建代国，不久又改称魏，史称“北魏”。拓跋同样是亡国遗少，他的祖父拓跋什翼犍曾在338年建立代国，但于376年被后秦苻坚所灭，拓跋很小就开始了四处流亡的生活。拓跋能登上宝座，多亏舅舅慕容垂在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慕容、拓跋都属于鲜卑族，世为姻亲，所以拓跋一直对慕容垂非常恭敬，向后燕称藩纳贡。
出兵伐魏
可老子和儿子之间有时难免也有矛盾，更何况慕容垂只是拓跋的舅舅。随着拓跋势力的逐步发展，双方冲突渐多，关系恶化。后燕向北魏索要良马，拓跋竟然不给，慕容垂又想起近年来这个外甥不断抢自己的地盘，决定将自己培养起来的大毒草给拔了。
北魏登国十年（395）五月，慕容垂派太子慕容宝为主帅，辽西王慕容农、赵王慕容麟为副元帅，率领8万大军直取北魏都城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同时还派慕容德、慕容绍以步骑一万八千为后继。燕军几年来胜仗打了不少，人多势众，兵强马壮，燕军骑兵奔跑起来的声势震动着整个北方大地。
以退为进
当时拓跋手下人心中惴惴，有点担忧的拓跋就向谋士张衮询问退敌之策。足智多谋的张衮说：“慕容宝打胜仗打惯了，这次又倾资竭力而来，难与争锋。咱们不如故意摆出退败的样子，让他再打几个小胜仗，使燕军掉以轻心，然后出其不意，方能取胜。”拓跋一听此法很好，缩回拳头是为了以后打出去更有力，于是按照张衮的计策，转移部落、牲畜和财产，从盛乐撤退，西渡黄河，以逸待劳。
燕军像一群大象一样轰隆隆向西冲来，一路上没遇到魏军的什么抵抗，即使有人抵抗，也像蚂蚁一样被踩死了。慕容宝大军开到黄河北岸的五原（今内蒙古包头西），他在这里附近收降北魏民户，割粮筑城，同时准备造船渡河。
拓跋看自己撤得差不多了，就派拓跋虔率领5万骑兵于黄河以东占山截谷六百余里，断绝慕容宝与后燕幽州的联系；又派拓跋仪领10万骑兵站在黄河北面，从背后拿刀对准慕容宝；拓跋遵则领7万骑兵，挡住慕容宝南逃的道路。拓跋又吩咐手下，在慕容宝与后燕都城中山（今河北定县）之间的路上埋伏，专门捉他们的信使，一个都别让他跑了。
谣言退敌
慕容宝很快就打到了黄河岸边，他命人制造战船，准备渡河追击拓跋。战船基本造好，慕容宝先派几百名将士作为先遣部队渡河。可战船到了中途，河面突起大风，这些船被七零八落地吹到了黄河南岸，拓跋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300多个燕兵。一向凶狠的拓跋不但没杀这些俘虏，反而给他们吃好喝好住了几个月，最后免费送了他们一套新衣服让他们回去。在俘虏临走之前，拓跋对他们说：“你们的老皇帝慕容垂病死掉了，慕容宝就要撤军，我也不好留着你们，你们回家跟妻儿团聚去吧。”就是这几句话，后来给慕容宝造了大麻烦。
燕军第一次渡河失败，船一时之间难以造齐，即使船造好了可以渡河，对岸又早有严阵以待的魏军。慕容宝又在黄河岸边一直停留了近四个月，毫无办法。就在这时，那些衣着光鲜的俘虏回到燕军营中，别人就问他们怎么跑回来的，俘虏们就一一作答，慕容垂病死的消息顿时就传播开来。在慕容宝出发前，慕容垂正患病卧床不起，拓跋又切断了燕军与中山的通讯联系，慕容宝长期在外，也开始担心起父亲的生死。
就在燕军上下惶惶不安的时候，莽撞的大将慕舆嵩以为慕容垂真的死了，就开始密谋拥立赵王慕容麟为主，结果事情泄露，被慕容宝处死。慕容宝一看这仗是打不赢了，谁知道朝中有没有其他的慕舆嵩，自己的皇位要是不保，损失就更大了，于是他决定撤军。十月底，慕容宝烧掉船只，大军东撤。撤退时有人曾向慕容宝建议撤兵要快，如果等到大河封冻，拓跋追上来可就不妙。慕容宝却不以为然，认为黄河封冻的时间还早，没有船只的拓跋根本追不上来。
月夜突袭
后燕大军走了7天，离河岸已有数百里，再用几天就可以抵达燕境。可这时天气突变、北风大作、气温骤降，黄河一夜之间被冻了个结结实实。眼睁睁看着燕军撤走的拓跋有如神助，留下全部辎重，精选两万多精锐骑兵踏冰过河，日夜兼程追了上去，仅用4天就逼近了燕军。可慕容宝没有留下断后的部队，也没有派出侦察兵侦探敌情，对魏军的动向一无所知。十一月初九傍晚，燕军行至参合陂东，在蟠羊山（在今山西阳高北）下的雁水旁扎营，这时魏军已经追到参合陂西，两军相距只有100多里。
当天晚上阵阵狂风卷起西北的尘土，形成一道长堤似的黑气缓缓压了上来，笼罩着燕军大营。燕军士卒为这险恶的天象所震怖，随军术士靳安心中也十分不安，对慕容宝说：“今日西北风强劲，是追兵将至的征兆，大军应该预设警备，马上拔营迅速离去，否则大祸将至！”慕容宝不信，靳安再三请求，将领慕容德也认为还是小心为妙，于是慕容宝派出慕容麟率领3万骑兵殿后。慕容麟也不相信有追兵，加上夜晚来临、天气恶劣，他的部队才走出了十余里地，便卸甲解鞍扎下营帐，睡起了大觉。
宝早早起床，走出营帐，突然，他望见了北方蟠羊山上耀眼的北魏军旗！其他人随后也看见了，他们面对着从天而降的魏军，人人破胆，顿时有人惊叫起来。
燕军接连奔波了这么多天，疲惫不堪，睡得很甜。燕军的对手拓跋正躺在皮裘中，兴奋和紧张让他几天无法入眠。这时，他的侦察骑兵报告：燕军正在眼前！拓跋一跃而起，即刻召集将领、部署人马，他自己亲率主力连夜出发向东急驰。几个小时之后，魏军离燕军营垒很近了，黑暗中他们已能听见敌人的号角！拓跋命令将士们人衔枚、马勒口，悄无声息地登上蟠羊山顶。到日出之时，魏军已全部进入战位，正对着燕军大营。
初升的太阳照射着无尽的山峦和平野，淡薄的雾气升起；雁水早已结冰，没有了几个月前燕军见过的波光粼粼。慕容慕容宝想集合部众，但是拓跋不会给他机会，魏军铁骑如潮水般朝山下涌来。燕军慌作一团，无人指挥，散兵游勇般四散奔走。魏军骑兵过处，燕军便倒下一片。残余的燕军骑兵急催战马，向雁水逃命，那里可以踏冰南逃，但他们的速度太快了，纷纷滑倒在冰面上，后边的骑兵不及躲避，于是自相践踏起来。这时魏军赶到，燕军死伤万人，鲜血凝结成冰，雁水河上暗红一片。
坑杀俘虏
慕容宝单枪匹马逃跑，仅以身免，他抛弃的5万燕军士兵只好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可等待他们的却是更加悲惨的结局。这一仗拓跋生擒后燕王公武将数千人，甚至包括慕容宝的宠妃，至于器甲、辎重、军资杂财更是不计其数。拓跋觉得投降的燕军太多，既浪费自己的粮食，还浪费自己的兵力来看押他们，就下了一道血腥的命令——将降兵全部活埋。5万慕容鲜卑士兵被他们的同宗拓跋鲜卑驱赶到了几十个大坑中，然后箭矢横飞，沙土齐下，山谷里只剩下了凄厉的惨叫声。
燕军在参合陂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中山，病中的慕容垂须发皆张，高呼：“此仇不报枉为人！”后燕建兴十一年（396）三月，慕容垂亲自率领着20万大军再次向北魏进攻，决心把拓跋和他的北魏从地图上抹去。
慕容垂虽然已经年过70，可他仍然是燕军眼中的绝世名将。慕容垂手下的龙城精兵满腔悲愤，以哀兵的姿态向魏军发起猛攻。拓跋在舅舅的积威下长大，脑袋里都是慕容垂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光辉形象，现在一看慕容垂亲自率领大军来进攻自己，只好再次选择了战略撤退。慕容垂乘胜北进，带兵来到了参合陂。一年前燕军战败的惨景仍然历历在目，只见积骸如山，死者的冤魂似乎还在空中呼号，前来为他们报仇的燕军士兵再也不能控制，嚎哭震天，泪下成河。
慕容垂心里同样犹如刀绞，他连气带恨，口吐鲜血，再次病倒，燕军不得不撤军回国。建兴十一年四月，老英雄慕容垂病死在回师路上，他所占领的城池，随后被魏军夺回。
两年之后，拓跋率领40万大军反攻，占据中山等大片土地，后燕被分隔成南北两部。天赐四年（407），后燕被北燕灭亡。
历史词典
鲜卑族的起源
鲜卑是战国时期东胡人的别支，兴起于大兴安岭的浅山区和广漠的草原地带。战国时期，东胡被匈奴击败，鲜卑就变成了匈奴的附属部落，一直处于匈奴的奴役之下，与汉族的中央政权保持着一种不稳定的和平关系。后来匈奴不断遭到汉朝的打击，又分裂为南北两部，势力大不如前，鲜卑开始不断攻击北匈奴。东汉和帝永元年间（89～105），北匈奴被汉朝与乌孙、丁零、乌桓、鲜卑的联军击败，被迫放弃了自己的家园西迁。鲜卑趁机大规模南迁，占据了水草丰饶的漠北地区，并将留在漠北的十余万匈奴人全部并入鲜卑，鲜卑自此强大起来。
鲜卑在迁徙的过程中，与匈奴、丁零、乌桓、汉人等融合而形成为许多新部落，而各部之间很不平衡，按其发源地和后来迁徙分布及与其他诸族、部落的融合情况，大致可分为东部鲜卑、北部鲜卑和西部鲜卑，鲜卑族的总人口数接近300万。东部鲜卑主要包括慕容氏、段氏、宇文氏；北部鲜卑主要是指拓跋氏；西部鲜卑主要有河西秃发氏、陇右乞伏氏和吐谷浑等。慕容氏、乞伏氏、秃发氏，在东晋十六国时期分别在中国东北、中原、河陇地区建立了前燕、后燕、西燕、南燕、西秦、南凉等政权。拓跋氏则先后建立了代国和北魏政权，北魏政权还统一了中国北方，兼并了其他鲜卑诸部。宇文氏则建立了南北朝时期最强大的北周政权。吐谷浑在今甘南、四川西北及青海等地区建立国家，一直延续到隋唐之后才为吐蕃所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