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欲抓住时机扳回一局的沈忆灵被某女那堪比新妇苦守十里长亭盼夫归的凄婉幽怨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毛,历经十数年的磨砺终归差一境界的沈忆灵搓了搓双臂抖落一地鸡皮疙瘩,咽下到口的话,左顾右盼望天看地。
“哟!都在呐!”沈家三少沈忆枫一袭烧包白衣风骚地摇着一把折扇阔步拾级而来,一副翩翩佳公子形象。
沈依依抬眸直瞥沈忆枫的鬓角,果见汗渍盈盈,明明想听八卦飞奔过来的,非要在那假正经,果断鄙视。沈忆灵自然是无条件白眼某人。
“三哥!”爱热闹的沈忆书小朋友热情的表达了他的欢迎之情,沈忆枫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他四弟的小脑袋,宠溺之情溢于言表,“四弟乖。”顺带象征性的问候了大姐二姐。
“怎么你那什么小诗社这么快就散了?今天这么清闲?”看不惯那副骚包样,沈忆灵一点都不客气地呛声。
“非也!”沈忆枫坐到墨曜石玉凳上‘啪’的合上纸扇,掏出袖笼里蹭酒必备的小白玉酒杯,边倒酒边道,“香山诗社早已不是当初的六人小诗社了,现已发展壮大汇聚了当世百位才杰,而且…呃…?”酒壶几乎已倒栽到底仍不见酒流出,使劲地抖了抖,询问地看向沈依依,沈依依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沈忆枫不死心地揭开壶盖伸脖子往里瞧,半滴未见,极郁闷地放下空酒壶。
“现在诗社已初具规模步入正轨分工明确,我身为发起人和主要负责人自然要懂得忙里偷闲,劲儿要使再刀刃儿上,下月我们诗社要在香山举办千人大诗会,现在不省点力到时哪来劲儿使,到时的盛况一定会名噪都城,相信香山诗社不日将跻身本国第一诗社名满天下!”
“才杰?切~~!就你们那点水平还称才杰呐?!”诗词第一人沈忆灵最容不得他人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是是是,作诗你老大,但套大姐一句话,‘千万别小看组织的力量’!”眼看从小明争暗斗的两姐弟又有掐起来的趋势,沈依依赶紧摆出长姐的姿态出来灭火。
“二妹,三弟这次说的不无道理。论诗词在当世的男子中你也鲜有对手,你能敌过十个百个,但千个呢?你能保证千人中就一定没有对手吗?或者千人中在诗词的某一题材领域就一定没人比你更擅长的吗?所以做人要懂得谦虚,无论你多么优秀!而且他们只会吟诗作对吗?不是的,他们还善于策论,旁征博引针砭时弊。虽然他们现在还都是刚束发初弱冠初出茅庐的青年,但是却是国家的未来,其力量绝不可小视。”
“我又没有真瞧不起他们,只是看不惯有些人那得瑟的样子罢了!”沈忆灵粉脸微热地嘟哝。
沈依依没脾气地笑笑,转头看向沈忆枫,“三弟,这次做的不错!短短三个月能有如此景况且前景远大,很好,有前途,你娘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嘿嘿,谢大姐赞赏。”沈忆枫夸张地抱拳言谢,抬眉挑衅地看向沈忆灵,惹来沈忆灵瘪嘴望天不搭理。“不过这事儿我暂时不打算告诉我娘,等下月诗会过后再让她惊喜一下,免得她又不停地给我乱出主意,把我唠叨死。”
沈忆枫的娘亲姨娘章氏精明干练满腹生意经,想到她那气吞山河说话都不带标点的唠叨神功,都不禁莞尔一笑。
“对了,四弟,三哥今天刚到家门口就听见了你的声音,有什么好事儿吗?说出来让三哥也乐呵乐呵。”
“三哥,为什么姐姐不嫁二姐就不能嫁人呢?”沈忆书小朋友虽答非所问,但并不妨碍八卦男一秒钟理透前因后果。笑成朵花的沈忆枫左瞄瞄右看看,满足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雀跃地清清嗓子,幸灾乐祸地解说起来:
“提到这个问题,那就不得不说说我们青国的婚嫁制度了。”
正处于求知欲旺盛阶段的沈忆书小朋友盘腿坐到贵妃椅尾端双手托着肉肉的腮帮子萌萌地盯着他三哥,可爱到不行。‘笑吧,笑吧,总有你哭的时候,’沈依依眯眼危险地盯着口若悬河的沈忆枫,身下历经数年蹂躏的狼皮又被揪下一大撮狼毛而愈加稀薄。家教颇好的沈忆灵自是惯性地白眼鄙视,虽然同样是白眼,但对大眼美眉来说配合不同的表情是可以有千万种演绎方式的。
“生而为人,须知孝悌之意,孝顺父母尊敬兄姐爱护弟妹。百事孝为先无后为大,成婚嫁娶延续香火是为孝道,但不是仅孝顺便足够了,还需要知礼重悌,即要尊重兄姐。嫁娶有先后,长兄姐为先,除非有很特殊的情况像守孝参军等等,否则弟妹是不能先于兄姐嫁娶的,不守礼的婚礼是不被官府承认是不合法的,即便走后门被官府承认了,也是会被世人看不起的,永远都抬不起头。明白了吗?”
“哦,”沈忆书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是不是姐姐嫁了二姐才能嫁,二姐嫁了才轮到三哥,三哥过后才能是我,对吗?”
沈忆枫又忍不住手痒摸了摸面前圆圆的小脑袋,“呵呵,不是的,三哥刚刚说掉了很重要的一点。婚嫁制度是男女各自为度的,也就是说婚嫁时兄弟与姐妹各管各家,姐不束弟,兄不缚妹,妹妹只是不能越过姐姐出嫁,弟弟也只是不能越过哥哥婚娶。你想啊,女子十三及笄便可嫁人,我们男子十五束发才算刚成人虽能够婚娶,但只有弱冠之后才能另建府邸出相入将才算是真正的大人,因此普遍是十八弱冠之礼后才迎娶正妻的。如若婚嫁制度不分男女仅以嫡长为先,倘若兄妹年岁相近的话,岂不要白白浪费掉当妹妹的几年光阴吗?要知道韶华易逝,女子的青春更是宝贵,经不起丝毫浪费的!四弟长大后一定要珍惜女子,呵护她们爱她们,知道吗?”说着说着,枫流本性就出来了。
“嗯。”沈忆书小朋友快乐的应着。
沈忆枫身体前倾左手肘撑在贵妃椅边沿,贼笑着凑进沈忆书小朋友,抖抖眉毛道:“你娘亲有没有说是张家的公子好,还是李家的少爷俊啊?”
沈家四少爷爱听壁脚是全府公开的秘密,经过一系列事件,阖府上下谁肚里一有点小九九便防他跟防贼一样,然防不胜防,首当其冲最大的受害人自然是疼儿如命的柳氏。
“没有呐!一提姐姐的婚事,爹爹就很生气的样子,爹爹一直不喜欢娘亲插手姐姐的事,娘亲还敢提吗?”沈忆书虚眼一副看白痴的样子,呃……?被小孩子鄙视了!沈忆枫心里有点囧。
“咳,我是问柳姨有没有帮你二姐选好夫婿呐?嘶——”
白眼已经不能表达此刻激烈的情绪,家教良好的沈忆灵最终向欠修理的沈忆枫胳膊伸出了芊芊素手,单薄的春衫低挡不住突来的黑手,沈忆枫被揪地狠抽了口凉气。
“君子动口不动手,女子也不行!”
“姐姐管教弟弟,天经地义!”
“哼~我不与小人计较。”
“切~我还大人有大量呢。”
沈忆书小朋友捏着小拳头抵着嘴巴,眯着弯弯的桃花眼,看得甚为欢实。
“四弟,这几年柳姨把都城上得了台面的人家都挑了个遍,不会还没选好吧?再挑下去可真就嫁不出去了哦。”沈忆枫虽是问小忆书,却一直挑衅地看着沈忆灵。
“你……”沈忆灵被噎得满面通红,却硬生生忍住不发,抿嘴阴笑,一副等着某人自掘坟墓看好戏的样子。沈忆枫被笑得心里毛毛的,仔细想了想,自己才束发,离弱冠还远,成家立业还早,大姐二姐成婚总不至于扯到自己身上吧?
咦?又有故事?二妹可是和小忆书一路来的,肯定也听到了不少内幕,难道老三躺着也能中枪?!沈依依霎时又来了精神。
沈忆书虽然不知道气氛怎么突然怪了起来,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说他听到的大事儿,“娘亲没说看上了哪一家,只是提议给姐姐招婿,爹……”
“招婿?!”沈依依和沈忆枫同时蹦了起来惊叫道,不过前者是惊喜的惊,后者是惊慌的惊。
“对呀!爹爹一直都讨厌娘亲插手姐姐的事情,这次不但没有训斥娘亲,还直夸娘亲聪慧贤德有颗博爱的慈母之心呐。”一直在家人呵护下长大的沈忆书不懂其中的厉害关系,只见父母都很高兴,听起来对姐姐是件好事的样子,也跟着单纯地替从小最宠爱自己的姐姐感到开心。
沈忆枫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是该替大姐开心还是替自己悲哀。表面永远一副没心没肺样的大姐内心是很恐惧嫁人的,尤其经历过四年前那段黑色岁月,全府上下一致认定还是懒懒散散没心没肺的大姐好,就这样一直不嫁也是很好的,至少沈府后花园不会再失去那一道独特的景致。表面乖巧实则一身傲骨的二姐怎能忍受在夫家永远低人一筹,虽然老爱挑自己的刺儿,从小压自己一头,让人讨厌,但大姐有句话说的极对“自己人只能自己欺负”不是?而且虽然幼时曾嫉妒大姐能得到父亲全部的宠爱,嗯,其实现在依然还是有点小嫉妒的,试问又有哪一个孩子不想得到父母全部的关爱呢?但大姐是那么的爱我们,当然她最宠的是四弟,不过全家又有哪一个不宠爱四弟的呢?就连我那和柳姨明争暗斗了半辈子的精明娘亲也宝贝四弟的不得了。不愿从小没娘亲疼爱的大姐孤身一辈子,也不愿二姐在外面受气,招婿入赘确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理解归理解,但招婿入赘却是要以自己的脸面为代价的。一般只有家无男丁或者男方过于穷困女方不舍女儿嫁出去受苦才会招婿入赘,自己身为沈家长子,招婿无疑便是打自己的脸,而且依父亲对大姐宠爱的程度,将来沈家必是大房当家,虽然大姐不爱管事嫌麻烦躲都来不及,但是那位入赘的大姐夫呢?肯入赘的难道会看不上我们沈家的家业?不是自己非要争家产,尽管它原本就属于生为长子的自己的,而是事关脸面尊严,身为堂堂男儿岂能无颜乎?
唉,算了,大姐说得对,面子能当饭吃吗?还是家人幸福比较重要,大不了以后出府另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