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原来是二夫人的生日,叶清茹看到陆陆续续有礼品送来,问了管家才知。因生日恰好在大年三十,吃顿年夜饭就算过了,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会在这一天离开家里来为二夫人庆祝。今年二夫人四十寿辰,包括李家在内的二夫人的亲戚朋友家都送来了丰厚的礼品。
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问题,那么二夫人每年生日,自己都没有送过礼品。叶清茹咨询管家:“我是否应备一份礼品?这么久都不知道夫人的生日,真是太失礼了。”
管家思考了一会儿:“送吧。”二夫人有多不能喜欢叶清茹他最了解,而杨渐源对叶清茹的喜爱他也看在眼里,若二夫人跟叶清茹不能和睦共处,杨渐源和二夫人的关系恐怕难以恢复到从前。尽管不一定有用,管家觉得还是值得让叶清茹试一试。
若要送礼,在今晚的宴上就要送出了,一会半会儿还真想不出该送什么。要贵重,否则二夫人看不上眼;要特殊,否则二夫人不差她那一份礼物;要出众,否则二夫人会觉得庸俗。二夫人是一个对各方面都挑剔的女人。叶清茹苦恼地叹了一声气。管家提醒道:“前几日不是有人送了夫人两匹毛锦吗?”毛锦是将孔雀毛捻成线织入缎内,色彩绚丽,华贵无匹,虽然算不上奇珍异宝,却也是十分珍惜之物。
将毛锦送给二夫人,应该是合适的。叶清茹点头:“那管家你为我取出来,今晚用膳的时候,我将她献给夫人。”
二夫人今日心情果然格外好,管家将收下的礼品整理出一份礼单递上时,二夫人更是眉开眼笑:“我深居简出这么多年,想不到还有人惦记我的生辰。”话虽是这么说的,口气听起来却是理所当然。二夫人将礼单粗粗阅了一遍,交还到管家手里:“刘管家辛苦了。这些年你为我们杨家尽心尽力,我们早不将你当外人。吩咐加设食案,刘管家请入席。”二夫人的主仆观念非常重,一来管家在杨家做事几十年,是她倚重之人,二来恰好逢她的四十生日,心情大好,才能赐予刘管家这样的殊荣。
管家连连称谢,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婢女端上来食案请他入座后,他更是感动地抹了一把老泪。杨渐源让婢女将一只盒子捧到二夫人面前:“这是儿与清茹献给娘的寿礼。”叶清茹探头去看,杨渐源准备这样一份礼物,她一点都不知道,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二夫人打开礼盒,满意地笑道:“不错,渐源有心了。”她将礼盒盖上,交给婢女收起来,叶清茹始终未看清里面的东西。
“清茹还有一份礼物,献给夫人。”二夫人不肯承认她,所以叶清茹在她面前一直不敢自称儿媳,亦如婢女称二夫人为“夫人”。二夫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等着叶清茹把礼物呈上。叶清茹让婢女取来,婢女捧着礼物到二夫人面前,叶清茹走过去,将上面盖的红布掀开,毛锦在辉映的烛光中熠熠生辉。
二夫人轻抚毛锦:“是毛锦啊。果然是好东西。”她似乎很满意,叶清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二夫人接着说:“当年我如你这般年轻的时候,还十分渴望精致华丽的毛锦。我爹爹给我和姐姐买了一匹,一匹毛锦我们姐妹两人分用。当年求而不得,今日倒有人一送两匹。可惜我年纪不轻,又是个寡妇,哪里还用得到呢?”
叶清茹笑道:“夫人还十分年轻貌美,这美丽的毛锦,只有夫人配用。”
二夫人凝望着她,半晌,微微笑起:“你真会说话。”叶清茹很会做人,二夫人并非今天才知道。但这不但没有为叶清茹在她心里添上几分,反而令她觉得这个女孩口蜜腹剑,哄骗了杨渐源。二夫人道:“这礼物,我且收下,为元鹭留着也好。”
“夫人想得真周到。”二夫人挥挥手,让叶清茹回到坐席上。叶清茹坐下时眼睛扫过对面,与杨渐源对望了一眼,杨渐源似如释重负,赞许地对她微笑。二夫人偶然瞥见杨渐源看着叶清茹的眼神,顿生厌恶,当着长辈的面眉目传情,实在不该。
元鹭闹着去看弟弟,便跟叶清茹回了东院。杨渐源送二夫人回房,与管家走在二夫人后头,听管家回答二夫人关于府中一些琐事的询问。他没在意听他们的谈话,可二夫人突然唤了他的名字:“渐源,素馨过世两年多,杨家不可无夫人,你有何打算?”叶清茹已经成了名义上的杨夫人,甚至在杨渐源的同僚之中得到了认可。二夫人不去计较,因为她是元羲的母亲,她的姓氏也没有被载入杨家宗谱。但若任由他们胡闹下去,要改变叶清茹“杨夫人”的身份,恐怕就很难。
“娘今日收下两匹毛锦,不是很开心吗?”杨渐源明白那不是契机,只是二夫人今天心情好,给他们的面子。
“你希望我拒收吗?”二夫人反问。杨渐源不答,二夫人接着说:“托你舅舅给你说个媒,如何?叶清茹若能安分守己地做小妾,看在元羲的份上,除却进不了家庙受不了诰封,可以让她礼同正嫡。元羲是我们杨家的长孙,更不会被亏待。”
杨渐源考虑着二夫人的建议。叶清茹一定不接受,但他却要考量一下,让叶清茹成为唯一的名义上的妻子,和让二夫人接受叶清茹,哪一样更重要。叶清茹想在现状上更进一步,正式成为杨家媳妇,除非二夫人去世,否则二夫人不可能答应,杨渐源又做不了主。而今虽然杨渐源的朋友与同僚都给予叶清茹敬重,在杨家族人看来,他们却还是姘居通奸,元羲依旧是私生子。杨渐源不是很在乎名誉这种东西,但从长远来看,会影响到元羲的前途,虽然庶子也不光彩,比私生子总要好许多。
这种动摇只会在二夫人面前出现,当他见到叶清茹的时候,便会把它抛诸脑后。无论他最后会怎么做,现下叶清茹仍然是他的妻子。他不希望与叶清茹的关系,因为对于未来的某种怀疑或恐惧而遭到破坏。现状于他而言很满意,尽管不能排除往后的忧虑,但在将来未必没有解决的途径。他不能明确拒绝二夫人,若然如此恐怕二夫人会强行逼婚。杨渐源只能答应仔细考虑。
元羲躺在摇篮里,他的作息已经逐渐向大人靠拢,夜晚的哭闹少了,睡颜香甜。杨渐源走到床边,叶清茹背对着他,元鹭躺在她怀里,小嘴还含着**。杨渐源差点笑出声来,燕燕她们说过元鹭向叶清茹讨奶喝,不过没人敢当面嘲笑元鹭,杨渐源也不敢。亲眼看到元鹭娇憨的模样,杨渐源实在忍不住。
睡意浅的叶清茹被他的笑声惊醒,斜了他一眼,轻轻转过元鹭的脸,伸手去合衣襟。杨渐源迅速将手插了进去:“元鹭都可以吃,怎么我看不得?”叶清茹愠怒地推了他一把,杨渐源俯下身正要将头埋进她的胸部,叶清茹小声警告:“你女儿在这里。”
杨渐源便不强行与她亲热,靠在她身上望着元鹭熟睡的小脸,嘴唇上残存乳汁。他伸手将元鹭的小嘴擦干净,问叶清茹:“你有没有觉得,元鹭越长越像你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叶清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口,快得让杨渐源诧异。叶清茹觉得恐惧,她总能在元鹭身上看到梅夫人的影子,即便大家都不认为元鹭长得与梅夫人相似。她愧疚,同时害怕梅夫人。叶清茹有时难过地想,再疼爱元鹭也好,有一天元鹭懂事了,就会恨她。但她已经欠了梅夫人,只能用最多的关爱去弥补给元鹭。
杨渐源抱紧叶清茹,他能感受她内心的惊惶,梅夫人刚去世时,他每天都陷在那种惊惶中。不过他是男人,比叶清茹容易摆脱不良情绪。“以后不要再给元鹭喂奶,她太大了。”杨渐源的要求并没有得到叶清茹的回应。叶清茹目不转睛地看着元鹭,看得出了神。粗糙而温热的手掌一直在她胸前抚摸,当下腹突然感受到杨渐源手心的热度时她方才醒过来,抓住杨渐源的手臂,杨渐源笑了一下挣脱她的阻挡:“没关系,她睡得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