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这样,还能办什么大事?”一个不注意,这黑衣人说话露出了女声,清了清嗓子,又说道:“明早你就到卖这姑娘的人家里去闹,就说这姑娘上了船后就醒了,哭着闹着,后来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湖里。你找了一夜都没找着,连个尸体也没捞着。你就一口咬定这是预谋好的,卖了人再逃回来,让那人家把人交出来。不交出来,就双倍偿还银子。还有那个给你介绍的中人,就是那个夫家姓陈的女人,把她也扯进来,就说她和那卖家串通一气,坑你银子。总之,给我扯着喉咙喊,要闹得街坊邻里都来看。至于能不能要到银子,那就是你的事了。只要把这事给我办了,就再给你一百五十两银子。”
牙婆有些意动,中年壮汉也使劲扯她的衣服,要她答应。陈家那女人说好听是远房亲戚,其实也就是个给她找货的人,哪有银子重要。牙婆微微一思量说道:“就这样而已?不用到官府去?”买卖人口虽然不犯法,可是这下蒙汗药,可是触犯律法的,进了公堂,最少也是要挨顿板子的。
“只要你闹得镇上的人都知道就行,不用去公堂。现在把人交出来吧。”那黑衣人最后这句话,不容置疑。
牙婆一咬牙,使了个颜色,中年壮汉立马钻进马车,一会儿就扛了个人出来。又一骑黑衣人走出来,接过扛着的那人,翻过身来,借着月光一看,果然是柳柳。柳柳睡得甚是安详,真是被人卖了还不自知。
那为首的黑衣人确认过后,又向牙婆说道:“婚约书呢?”
牙婆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呈给黑衣人,说道:“婚约书当场就撕了,立了这张卖身契。”
黑衣人看了一下,又还给牙婆,道:“明日你就拿这卖身契去跟她家要人,不过别把这卖身契还给他们。事成之后,回到这里,拿这张卖身契来,自然会有人给你余下的一百五十两。”
紧接着又说道:“着你的事紧着办,过了明日申时还未办妥,拿不到钱可别怪我们不讲信誉。”说完,领着一帮人,骑着马就跑了。
中年壮汉看着那绝尘而去的八骑人马消失在黑夜中,还有些惊魂未定。今儿这事太奇怪了,一个穷人家的童养媳,怎么会有人出一百五十两要买去,又出一百五十两办这么件事,想来十分奇怪。从包裹里取出一锭碎银子,咬了一口,是真的。不禁说道:“要不,那事我们也不去办了?就这一包银子也赚了一百二十五两了。”
只听耳边“咻咻咻”三声,马车的车板上就多了三枚飞镖。远远传来那阴不阴阳不阳的怪声:“事办不成的话,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中年壮汉和牙婆看着嵌在车板里的三枚黑森森的飞镖,心里一阵哆嗦。不再多言,中年壮汉就赶起马车,往小溪镇的方向驶去。
……
好不容易把那群叽叽喳喳的女人赶走,王氏随意吃了点东西,就钻进屋里。回想这一天,王氏就觉得一阵胸闷。从心底里来说,她根本不想卖了柳柳,这家里家外的活都是柳柳在做,把她卖了,这些活就要自己来做。可是,想到宸儿上次来信里说中秋有同窗要来看望自己,是湖泽县县令之女。宸儿说得含蓄,她又怎能不知道,如果没有特别的关系,人家千金小姐又怎会来看望自己。
想到自己的儿子被县令之女看上了,王氏的喜悦自然是抑制不住,拉着张娣那女人就说个不停,却被她破了一头的冷水。是啊,如果被县令之女知道宸儿有个童养的媳妇,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不如自己先替宸儿处理好,免得惹怒那千金小姐。而且,宸儿在信里也问道“柳柳妹妹还安好?有没有相中的人家?”这不正是想让她将那丫头妥善处理了嘛。
可是,小镇上的人都知道柳柳是李家的童养媳,现在说成是妹妹,到时也会露馅。后来是张娣那女人出主意,说她有个姓何的亲戚是做牙婆的,白白把养得那么大的丫头逐出家门,还不如卖给人牙子,换些银两,也能置办些得体的见面礼,给李柳宸撑撑场面,不至于太让人家县令之女瞧不起。
张娣就是刘薇的婆婆,也是个狠辣的角色,镇上没几个人敢招惹她。
等了一个多月,张娣那女人才把何牙婆找来。昨日里卖那丫头,生怕她反抗叫嚷,惊了四邻,让何牙婆下了点蒙汗药。可怎么才出了镇子,就让那丫头跳了湖?那何牙婆自己没把人看住,反倒怪在自己头上,还污蔑她是早就算计好的,就为了昧她银子。
何牙婆看人的本事没有,嗓门倒是大得很,把周围的邻居都闹了过来。最讨厌的就是那罗寡妇,以前就老护着那丫头,上次那死丫头生病,也是她非要叫郎中来,坏了她好几钱银子。现在知道自己把那丫头卖了,张嘴就要开骂。
王氏却不是好惹的主,张口就骂道:“还不是你这个贱女人,自己守寡耐不住寂寞,到处勾搭男人。你自己放荡也就算了,还要勾着柳柳那丫头一起去。那贱丫头也不知勾搭了哪些男人,整日里都见不到人影。我家柳宸怎么说也是一等文生,又怎能娶这么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我把她卖去妓院,也是称了她的心意,卖得其所。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这女人书没怎么读过,字也不识得几个,一张利嘴却是极狠毒。罗姨不是口舌利落的人,被那女人一骂涨红了脸,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掩面而走。可那女人再厉害,碰上这何姓牙婆,却又是对骂不过的。这何牙婆不帮人买妾,主要做的就是帮着几个大妓院,专门搜罗一些女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就要靠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四处打听姑娘家的背景情况,遇着有机会的就上门去鼓捣那人家把自己女儿都卖了。有时还会使些阴招,牙婆这行当大多都不干净。
何牙婆舞着三寸不烂之舌,指着王氏的鼻子就骂个不停。骂完了王氏,又去骂张娣,就说怎么摊上这么个亲戚,大老远地把她叫来,就是为了合伙外人污她银子。张娣开始时还帮着王氏,直说何牙婆得了失心疯,卖了的丫头走失了,怎么还能怪到卖家头上。后来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趁人不注意时就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