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兰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那个何牙婆后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那些长舌妇却是吵吵闹闹，吵闹了一个下午，吵得她头都疼了。
从墙根里捧出那个漆黑的坛子，把银子全都倒在桌上，大锭的、碎散的，一个一个细细摸过来，一共九十四两五钱。摸着这些银子，王秀兰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每日里她都要数数这些银子，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
数过银子，又放回坛子里。王秀兰瞥了一眼坛子底部，伸手将那块翠绿的长命玉佩取出来。透过烛光，这块翠绿的玉佩中显现出一个淡淡的光晕，很像一只飞舞九天的凤凰。王秀兰的眼神有些迷离，这玉佩她看过无数次了，每次都会……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阴风，把烛火吹熄了。屋子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又是一阵阴风，吹过后颈，似乎有个人站在身后。下意识地，王秀兰紧紧抓着玉佩，一把抱住坛子，浑身颤栗，“是谁？是谁在那里？”王秀兰的声音颤颤巍巍，哪里还有白日里骂罗姨时的狠劲。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把我卖给牙婆，卖去妓院？到底是为什么？”这声音阴森而绵长，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呼唤。
王秀兰猛地转身，只见一个全身素缟的人就站在那里，离自己不过两米。露在白衣之外的皮肤一片苍白，手掌、脖子、脸都是苍白苍白的。最重要的是那张脸，那张脸是……柳柳！
“你，你是柳柳？你这是逃回来了？”王氏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恐惧，小心翼翼地问道。
突然，柳柳露出极痛苦的表情，双眼死死地瞪着王氏，向她伸出一双白爪，撕声道：“好冷，好冷，好冷的湖水，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可是那艘船一直没有开，我不敢游上去。我不甘心，我不想就这么被人卖去当妓女。我怎么也要逃回来跟你问个清楚。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待我？我一直委曲求全，尽力做好一切，就是想你能待我好些。为什么你还要把我卖了，而且还是要把我卖给妓院！”
“那你现在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王秀兰说话的舌头都大了，眼前的柳柳似乎没有一丝生气，说话的时候，连嘴皮子也不会动。这让王秀兰越来越害怕，心就像被人抓在手里，抓得紧紧的，这种感觉大概就叫恐惧。
“活着又怎样，死了又怎样？以前跟你过那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干净，至少我现在是不会觉得饿的。”
王秀兰昏过去了，是吓昏的。
……
一碗养生粥，热闹了小溪镇大半个月。一件荒唐事，泼翻了粥，激起了冤魂，又闹得小镇议论纷纷。
自从那日一个外乡的牙婆闹上文生家，讨要跳了湖的童养媳柳柳，日子已经过去了三日。这三日来，小镇上议论最多的就是关于柳柳的事情。其中传得最多的就是，李门王氏王秀兰被柳柳的冤魂缠身，被剪去了长发，留了一头梳不起也盘不起的短发；陈家的泼妇张娣也看到了柳柳，柳柳也不与她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戳她家的窗户纸，戳完窗户纸，又时不时地敲门打窗，弄得张娣这几日来，一个觉都没有睡好，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王秀兰往日里如何如何刻薄柳柳的事又被翻出来，成为一时骂资；还有一个不知从哪传出的消息，说王秀兰是因为儿子攀上了官家千金，担心童养媳柳柳影响李柳宸的前途，才惨被贩卖……
一时间，小镇上曾经欺负过柳柳的人无不害怕，就担心柳柳上门来讨债。而更多的人都是将矛头指向王秀兰和李柳宸，文生母子品德败坏，甚至有人上报学署，要求革去李柳宸的文生功名。
当小溪镇的人们为了柳柳谈论得热火朝天时，当事人正在郑家大宅子里跟随郑馨儿练写毛笔字。
“嗯，柳柳妹妹果然极有聪慧，又肯用功，不过才临摹了三天邱郁的《严冬家书帖》，这字已经开始有些模样了。”邱郁也是一位德才兼备的女子，曾任礼部侍郎，以书法见长，擅小楷，最出名的就是这帖《严冬家书帖》，字体隽秀多姿，又多是些温情的文字，大倫的女子多喜临摹她的字帖。
那个时下里在小溪镇人们口中传来传去的白衣冤魂——柳柳，听得郑馨儿夸奖自己，笑得十分开心，虽然其中更多的是鼓励，这才三天又能有多少进步。看着刚临摹的这字帖，也觉得这字有些样子了，至少比给粥铺出点子时写的那些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还是姐姐教得好。”
“我觉得妹妹以前应该也常写字，虽是临摹字帖，可这字勾之处，却与邱郁的字不甚相符，独有自己的风格。可是，怎么这小楷却是写得有些不像样？”郑馨儿对此很是狐疑，若是初写字的人，同一个字写来是千奇百怪，没有章法。而柳柳的字虽然写得不好看，却还是有些章法的，有些字和笔画，都是自成一体。
柳柳小学时其实是学过书法的，那时候上学必须要参加课外兴趣班，也不用学费，自己准备笔墨纸张即可。不过写的都是大字，再加上小学毕业后就再没拿过毛笔，早就生疏了，而这小字更是不会写。“李家没有钱银给柳柳买纸练字，柳柳就是拿着树枝在地上乱写。也许是那样，把字练得这般怪模怪样。”其实是水笔用多了。
“初看是有些怪，可是细细一看，又会觉得别有一番滋味。把字练得跟书帖一模一样，也没什么好的，有形无髓。保持这样的风格，自成一体，还是不错的。只是还是要不断临摹字帖，也不要只临摹邱郁的，各大家的都要临摹，这样才能更有精进。”郑馨儿如此点评道。
柳柳心道：“我可没想成为书法大家，只是来到这个世界，要写字就得用毛笔。如果只是当个闺阁之女，字写得丑些，也没人见着，自然无所谓。可是，我事必要入世筹谋，那就不行了。只是想练得一手看得过去的字就成了，不要引得人不喜即可。”
“嗯，那是自然。”柳柳道。
－－－－－－－－－－－－－
未央拉长舌头，在你耳边吹气！给个收藏吧~给张推荐吧~不然我把你拖炀湖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