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柳柳笑得太美，还是大个子脸皮薄。柳柳这么一笑，这个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大个子突然就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句话来，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书生瞪了大个子一眼，看着柳柳，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虽然看起来十分年轻，但说起话来，条理清晰，也很懂人情世故，只是这年纪也太小了一点，又是连牙人帖都还没拿到。想了一想，说道：“我们这笔买卖比较大，怕是柳柳姑娘一人做不下来。不如这般，柳柳姑娘先为我们介绍一下贵行的牙人，我们选一个与柳柳姑娘为我们一起作牙。我们这宅子要得急，还请柳柳姑娘多帮帮忙，尽快为我们促成。事成之后，定有重谢。”这书生的声音也是极细，柳柳心中的猜疑之心更重，
这书生显是极懂得人情世故的人，这般一说，柳柳自然全力以对。虽然不是独立作牙，但也算是合作作牙，牙钱也是可以按作为分成的，可以得到的牙钱不是做学徒时可以同日而语的，要知道这可是一笔购房的大买卖。更重要的是，这是柳柳第一次正式作牙。
柳柳笑道：“这位客人客气了，柳柳只取当取的那部分酬劳，牙人做事是有准则的。尚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大个子总算缓过劲来，说道：“我叫巴鲁，这位是查理，查总管。”
“姓巴？查总管？”柳柳惊道。“请问贵府上是……？”
柳柳还来不及问完，“巴鲁，掌嘴！”查理一声低喝，那巴鲁便开始不断地左右抽打自己的脸庞。巴鲁虽然满脸的胡子，抽打起来声音却仍是清脆响亮，看得出是用足了劲的。
“柳姑娘，此事还是先不要过问得好。主子有吩咐，不得泄露身份，一切都要低调。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巴鲁还在继续掌嘴。这样的场景，柳柳自从穿越到大倫之后，已经慢慢开始习惯。在郑家看过奶奶们处罚奴婢，在行里见过牙人惩罚做错事的学徒，就连走在大街上，有时也能遇到。
初时，柳柳很不能适应，后世里虽然并非人人平等，但那种不平等是隐性的，就好像为什么有的人轻轻松松就能找到薪酬高又轻松的工作，有的人每日勤勤勉勉工作十几个小时，却仍然拿的是社会最低生活保障工资。低保的人便不能胜任那份高薪工作吗？并不尽然，也许比那高薪之人还能做得更好。这种不平等来自于家庭背景、教育背景、运气机遇等等等等。但无论怎样，这种不平等，并不能让一个有骨气的人在金钱面前自己掌自己的嘴巴。
但是在大倫，在奴隶制的时代中，身份代表地位，地位代表权力，而权力的范围又是无穷大，生命也可以予取予求。这些是社会文明还未发展到一定的高度时必然的存在，柳柳不准备、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只有逐渐适应。
但，她还是希望能为巴鲁做些什么，她看得出巴鲁是一个耿直而淳朴的人。“可是查总管，巴先生他……”柳柳望向巴鲁，向查理说道。
查理看了一眼巴鲁，面无表情，说道：“柳柳喊我査先生便可。不用管巴鲁，我们谈事。”
“可是，他这么一个大个子在我店里这样掌嘴，被别的客人看到，似乎有些失仪。査先生，您看是不是就算了？”柳柳做最后的努力。
“好吧，给柳柳一个面子。巴鲁，停了。”查理总算松了口。
柳柳看了一眼巴鲁，满脸的络腮胡也看不出脸肿得如何，倒是发现似乎掌嘴的时候，扯掉了一些胡子。柳柳忍不住暗想：“难道这络腮胡是故意蓄来减少掌嘴时的疼痛。”这样想着，真觉得有些好笑。甩甩头抛开杂念，将查理引至牌墙前。
“本行共有二十二名牙人，其中银牙三名，铜牙九名，还有十名普牙。当然这十名普牙不包括柳柳，加上柳柳的话，就有十一名普牙。和风行以房产交易为主，査先生可说是跑对了地方，钟云华钟银牙，孙文则孙银牙，汤新汤铜牙……，都是为人做房屋交易买卖的个中高手。査先生，您看看，想要选哪位。柳柳建议您选择钟银牙，钟银牙是我们和风行的主牙……”柳柳手点牙牌，将和风行中善做房产交易的牙人一一说来。
“那就这位钟云华便可。”查理原本在钟云华和孙文则之间犹豫，听柳柳推荐钟云华，便定了下来。
“好的。那査先生和巴先生请随柳柳到里面内厅详谈。”柳柳作了个手势，将查理和巴鲁请进了天字房。外面店堂里则让林东和王一万一起坐堂看着。
……
进了小厅，落座，端上茶水，柳柳便问道：“查总管，柳柳冒昧猜测一下。贵上应是从北方来的权贵大家，准备遣入京中。京中秩律严谨，内外城等级鲜明，五品以下不得入内城居住，即使钱财再多，也买不得内城的宅子，这是朝廷的规矩。但若是有品秩的显贵大家，住在外城也不合身份。请问贵上是准备采买怎样的宅子呢？”
“柳柳年纪轻轻，眼力劲倒是不错，怎么就看出我们是北方来的。明眼人前不说暗话，先前在外间是怕人多口杂，是才这不长眼的东西随口就扯，也不怕泄露了小侯爷的行踪，若是小侯爷在路上有个闪失，那当如何。”查理又是斥责巴鲁一顿。
巴鲁进了小厅，原本就有些驼背的身子，愈发弯得低了，也不落座，站在查理身后，一言不发，这时突然跪了下来，说道：“查总管教训的是！巴鲁错了！”说完，又开始噼噼啪啪地自掌嘴巴起来。
“好了，若不是你一路保护，咱家的这条命也不知扔在哪儿了。起来吧，别让柳柳看了笑话。”咱家！原来这看着有些像女扮男装的查理，居然是太监！唉，可惜了。这查理生得不错！
“也不瞒柳柳。咱家的主子便是永乐候，此次咱家是奉了侯爷之命入京采买宅子。还望柳柳多担待，找处幽静清贵的宅邸，咱家也好跟王妃和侯爷交待。”这查理显是很知分寸，没有耀武扬威，也知道小人不好得罪。毕竟他们初来乍到，在京中人生地不熟，小事也没什么，但耽误了侯爷的大事，那就不妥了。
“查总管太客气了。柳柳有幸为永乐候爷效劳，真是三生有幸。那查总管，您给说说，侯爷购置这宅子，有些什么具体的要求？柳柳与钟主牙一定竭尽全力，为侯爷采买一处称心如意的府邸。”柳柳说道。
“那就有劳柳柳姑娘和钟主牙了。侯爷和王妃已经在路上了，估摸着大约月底的时候便能入京，入京之后会先在镇国将军暂住，但也不能多有打搅。还望能在那之前，物色到几处不错的宅邸。”查理说得客气，却不知自己也说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