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来人唤的是查理和巴鲁在这间客栈用的化名，来人的声音却是有些熟悉的。
巴鲁在与查理对了个眼色之后，微微放松紧绷的身架，轻呼一口气，打开一条门缝，门外便是那日与何管事针锋相对、尖嘴猴腮，长得像葛大爷似的大福行李管事。
“两位都在啊，在下是大福行的管事李右泽，前几日我们在大福行见过，两位先生还记得吗？”门外的李管事脸上挤满了笑容，殊不知这一笑，满脸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格外难看。若是柳柳在这里肯定会说，难怪只是当个管事，这等容貌决计过不了面试那关。
查理眼神闪烁，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李管事消息可真灵通，居然打探到我们在这里，还请先进来说话。”查巴二人其实在京中另一间客栈也租了一间房，他们在各牙行留的联络信息都是那间客栈。但实际两人是住在此间福来客栈，只是每日里去那间客栈查看留言。
李管事嘿嘿一笑走了进来，也未等召唤，自己便在八仙桌前坐了下来，与查理对视而坐，说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如果连这点消息都打探不到的话，客人也不会与我们做生意了。”李管事笑得一双小眼眯成两条缝，殊不知轻轻把门关上的巴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李管事特意查访到此处，请问有何事？”查理的声音明显有些冷了。明面上有个掩人耳目的联络方式，消息再过灵通的人，只要识趣知礼便不会再去暗查其他的地址，甚而还这般光明正大地找上门来。
“查总管，不要动怒。査先生初来京中，可能不清楚京中的情况，李某人还是先为两位先生说明一下。”李管事腆着脸，他自然知道今日冒昧前来，是担着怎样的风险。但是老板下了命令，他不敢不从。
“哦？是吗？那还请李管事多多指教。”查理眯起了双眼，说道。
“指教不敢，只是京中城在天子脚下，虽不至三步一强权，五步一豪贵的地步，却也决计不是永乐候在镇北关无人敢欺，无人能欺那般尊荣。永乐候即将入住京中，还要入国学监学习，日后定要入朝谋事。如果稍有行差踏错，站错了位置，也许就是天壤之别。些话扯得有些远了，我们还是先说说这京中牙行的情况。”李管事这一段话，明显带着威胁的意味。查理不懂，就这么一个牙行的管事怎么就敢与自己说这些话，这大福行也太过托大了一些。
“京中四大中行，金印行、和风行、大福行和风顺行。四大中行，也代表了不同的势力。金印行是长公主映公主并购了原来的京中老行金运行，现在主要做的是为皇宫及皇亲国戚采买奇珍异宝，尤其是贵女们的生意大多都是金印行做去了，旁人抢也抢不来。和风行现在是左相郑国相家的二公子郑风和主事，风顺行的历史要久些，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现在主事的赵诺是画公主驸马。而我大福行，能够屹立于京中，成为四大中行之一，自然不可能没有一些背景。”说到这里，李管事停顿了一下，一双小眼又眯了起来，显得有些自傲。
李管事的话确实令查理感到有些震惊，没想到这小小的牙行，居然个个都有如此大的来头，每个背后的主子，都不是自家主子可以相抗衡的。想来也是，和风行里一个小小的学徒居然都是国相千金的结拜姐妹。幸好自己处事还算稳妥，没有在那些牙行里人五人六。查理反复回顾，确认自己所作所为确实没有得罪什么人的可能。
查理虽然掩饰，李管事还是从查理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心中暗暗冷笑，继续说道：“如今大倫朝中，谁的权势最大？”
“一国之相，位极人臣，左右之中，以右为尊。当今右相又为太后的表兄，被先皇亲称为国舅爷，大倫朝中，自然以其为首。”查理答得顺溜，这是举国皆知之事，却见每说一句，这李管事下巴抬得愈高，惊道：“难道大福行背后便是贺国相？”
李管事未知可否，只是说道：“大福行对这一两单的生意并不在意，但这宅邸之事之于小侯爷却是终身大事，査先生可要斟酌再三。我们这些当下人的若能为主人家分忧解难，才有出头之日。”说着，李管事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放在桌上轻轻一推，继续说道：“这盒子里便是我大福行为小侯爷和王妃选摘的几处宅子，还请査先生和巴先生在小侯爷面前多多美言。那，在下今日还有事，这就先告辞了。两位先生若有任何问题，在下在大福行恭候大驾。”说完，拱手一礼，自顾自地便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查理和巴鲁看着桌上的盒子，心中上下忐忑，即使巴鲁这样的莽夫，这话也听个一清二楚。这李管事的话实在说得太白了，小侯爷若是选了大福行，就等于选择站在右相这一边，这不再是牙行之争，而是朝中政党之争。
查理双手颤颤巍巍地打开那盒子，眼睛顿时有些张不开眼，是金子。这一盒金子估摸份量在五十两黄金，右相果然出手大方，这还只是拉拢太监和侍卫。
巴鲁怔怔地看着黄金，心里不知有什么想法。查理却已是被黄金迷了眼睛，满脸贪婪之色，是太监都是爱钱的！
……
京中大福行，密室。
“事情办得如何？”殷少爷端坐在上座，问道。
李管事搓着双手，一副阿谀逢迎的小人模样，谄媚道：“殷少爷放心，永乐候派来的乡巴佬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一百两金子也收了，这事八九不离十。”
殷少爷端坐在上面，脸上忽而舒畅，忽而阴霾，表情变化十分丰富。突然抬起左脚猛地一踹，从袍中踹出一人，正是当日跪地苦求的那名男子。只见那名男子，眼圈深重，双颊无肉，嘴角有一抹不明的白色液体，不过才七八日的功夫，居然消瘦如斯。
殷少爷见男子这般模样，不禁嫌恶道：“滚出去，以后给我好好办事，若再有差池，莫怪我翻脸无情。”那名男子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说道：“是，小人一定努力为殷少爷办事，绝不敢再有半分差池。”
殷少爷一挥手，男人如释重负，转身离去。李管事看着那男人的模样，不禁心惊胆颤，心中升起无限恐惧。
“怕什么，就你这模样，我提不起半分兴趣，也就是说，你没有第二次机会，明白吗？”殷少爷冷冷说道。
“是是是，小人一定殚精竭虑。”李管事浑身颤抖，他知道这没有第二次机会是什么意思，他看得太多。
“听说和风行与永乐候那两奴才接洽的就是那个柳柳，是吗？”殷少爷问道。
“是的，殷少爷。据说，先前谈得不错，永乐候那两奴才甚是满意。不过，今日之后，局势应有逆转。”李管事照实说道，也是极有信心。
“这柳柳看来不简单，哪里都有她的事，也许是时候该认识一下了。”殷少爷邪邪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