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伦清治六年，牙人资质考。考试分为铜牙考及银牙考，各分两场。一场笔试，一场面试，考试结果于五日后公布。全大伦设有资质考的只有三处，京中城督牙司总署自然是其中一处，一处在大伦东南域的闽东府府都闽东城，最后一处远在大伦西域近镇西关的齐鲁城。这三处分处大伦三个不同地域，以便不同地域的牙人参加考核。
与牙人考限籍的规定不同，资质考是不分地域的。也许有人会问，那会不会有许多牙人远赴西域参加考核。这绝对是偷鸡不着蚀把米的二百五举动！大伦西域虽整体经济并不发达，但有一项经济确实昌荣兴盛，比之京中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便是贸易。
大伦的丝绸、铁器、陶瓷俱是周围诸国稀缺之物，而镇西关以外纥国的玉石玛瑙还有金银矿石，番国的葡萄酒、夜光杯，大斯国的玻璃器皿，都是大伦富豪贵族追求收藏之物。镇西关常有他国的商队往来，此间的贸易自然兴盛。尤其是活动在西域的牙人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大量购进廉价的各类矿石或者兽毛兽皮，再寻一些手工艺者，加工成精美的物饰，再转手倒卖给往来的商队，利润往往数倍于本钱。
如此一来，西域的牙人会少？想在这里投机取巧，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不要忘了一点——地方保护！你一个外乡人就想挤掉天天在牙官面前晃悠，为牙官带来政绩的牙人占去铜牙、银牙的名额，是否有些痴人说梦？当然，不得不说，这样的痴人还是有的。闽东同样如此。
此次京中城督牙司总署共接受三百八十六人参加银牙考，两千七百二十四人报名参加铜牙考。几乎七比一的数据可以看出，铜牙与普牙是怎样的天壤之别。若不是督牙司于十年前颁布牙人至多只能参加五次铜牙考的规定，这个数据还将成几何倍数增加。
愣是如此，合格比例仍不足十分之一。每一次的铜牙及银牙的合格人数都是固定的，铜牙一百人，银牙三十人。考试难度仍在不断提升。
银牙考与铜牙考不同，笔试完成交卷之后便在督牙司里候着等待面试。铜牙考则由于人数众多，只能在督牙司门前候考。
上午的笔试考完后，柳柳坐在树荫下，手里端着月珠早先准备好的食盒，红烧带鱼、清炒河虾、炒藕片和上汤白菜，两素两荤，营养丰富，柳柳却有些食不下咽。
黄梅天似乎是过去了，这几日里天气一日不比一日，艳阳高照，暑热难当。先前在考场中，考场里是密不透风，像个大蒸笼一般。柳柳十分怀疑，督牙司是不是想借此再逼退一些参考的牙人。一个时辰的考试时间内，柳柳这个五十人的考场就足有四人顶不住暑热，昏倒当场，被卫兵抬了出去。
此时，柳柳也是有些昏头昏脑，有些被考晕了。“月珠，有没有什么解暑的吃食？”
月珠在一边为柳柳摇着蒲扇去热，答道：“小姐，月珠大意了，没有准备。要不，月珠让人去给小姐买一只西瓜来去去暑。昨日里还没这般热的。”
柳柳将食盒递给月珠，心头十分烦闷，从月珠手中取过蒲扇，挥挥手让她去办。
过了半晌，月珠回来了，手里却端着一碗绿豆粥。“小姐，这是宋普牙送过来的，他说每年一到这个时节，京中就特别炎热。今日里考试，这周围饭馆茶馆酒楼的绿豆汤、酸梅汤什么的，早就售罄了。这绿豆粥是行里事先预备的。”
柳柳抬头一看，宋宇就在不远处端着碗，正在吃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柳柳的事情，和风行这次也没有到饭馆去，而是同在此处寻了片阴凉，吃食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接过绿豆粥，“咕咚”就是一大口，是冰镇过的，微凉却不是冰凉。还是宋宇最体贴细心。柳柳暗道。
喝完了粥，柳柳觉得精神好了许多，站起身来，张开双臂舒展筋骨。突然感觉又有一种被人盯视的感觉，这种感觉与牙人考放榜那日的一模一样。只是一瞬，那被人盯视的感觉又没了。这种感觉令柳柳感到有些不安，到底是什么人，对自己有着怎样的企图，可以肯定的是，那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到了午时三刻，再一次唱名，检查入场。这一次的检查就比较简单了，核对牙人帖上的画像，确认不是冒名顶替，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物品，尤其是纸张和钱财。
资质考的考号是随机打乱的，柳柳手里的考证上写着“贰仟零肆拾号”，运气不太好，太靠后了。督牙司前每一次唱名共叫五十人进去，大约每隔盏茶时辰就会再叫一批人进去。两千七百多人，虽然有一小部分因为暑热晕场的关系，失去了继续考试的资格，但以柳柳的目测，总人数仍在两千三四百开外。按照这个进度，轮到自己进场，那至少也要七八个时辰，那时早已是星云密布。看来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
如此想着，正准备小憩片刻，养养精神。这时，督牙司的大门打开一条缝，两个卫兵拖着一个人从里面出来。“混蛋！胡扯！老子哪里长得尖嘴猴腮了，老子每天吃五斤肉，吃了两年才来考试。老子吃那么多就是不长肉，老子有什么办法？凭什么就不让老子通过。”被拖出的这人，一把被扔在了广场上，一名牙官走出来说道：“如果你这张脸上长不出肉来，就不要再来参加铜牙考了，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大人，大人，求求您了，让我通过吧。我这长相没人用我，人人都不相信我。如果我是铜牙，肯定就会有人来雇我了。”那人跌坐在地上，说着说着居然痛哭起来。柳柳抬头望去，不禁暗道：老兄，你真是选错行当了。那人长得极瘦，面无二两肉，酒糟鼻下长得一口龅牙，眼睛极小，还有一双极大的招风耳，天哪！这组合，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