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夜翎把水贼挂在适才他抱着万喜所立的树上。
用的工具就是他手中的银丝,看来那东西是他的武器。
水贼一直在哼叽,“求爷爷饶了小人。”
裘夜翎被水贼左一个爷爷,右一个爷爷,叫得无比舒爽,由是一直笑眯眯的:“那爷爷问你件事,你如是着实回答,爷爷不但放了你,还给你银子花,如是你敢撒谎,爷爷就剥了你的皮。”
“是但凭爷爷您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上个月初十,一艘漕船靠在这里……”
“上个月的事,谁还能记得清?”
“是,你在这河里买卖做的多了,难免记不清哪一宗是哪一宗,爷爷给你提个醒,上个月天旱,只有那天下了些小雨。”
“小雨?是了,是了,上个月初十是下了场雨,您这一说,小的就想起了,那天小的拉肚子,没开利市。真是对不住了爷爷,小的可巧那天没出来,所以什么也没看见。”
万喜听着裘四审水贼,听到这儿扑哧一声笑了。
水贼想跟裘四玩花样,心思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裘四那人的性子,哪会老实提点水贼?这雨不雨的,断是他的伎俩,水贼已经中计了。
果然裘夜翎摇晃着脑袋道:“你确定小雨那天你拉肚子,哪有这样巧的?”
“是啊是啊。可巧就是那天。”
裘夜翎沮丧地抬头,望着夜月冥思苦想,苦想完了又去抡手指,嘀咕一阵后惊呼:“唉哟,本爷爷记错了,上个月是初九小雨,初十那日,月朗风清。既是你上月只歇了一天,这初十,你该开张的,你这龟孙子不乖,居然骗爷爷。”
说着脸子一冷:“龟孙儿难不成是属猴的,倒会顺竿儿爬。但却爬错了地儿,真是找打。”
说着手中一颗石子飞中,划过水贼的嘴角,打得那小子满嘴的血。“别再使诈,老实说吧,初十那天都看着了什么?”
水贼一听裘夜翎说他使诈,立时急了:“冤枉啊,爷爷,这可是您老先使的诈!”
“爷爷那不叫使诈,叫机敏。这里头有个伦常,爷爷诈孙子,是管教小辈,孙子诈爷爷,是悖逆犯上,你还敢顶嘴,再打。”
说着又是一颗石子飞出,打在水贼的额头,登时起了大包。
“奶奶~”水贼见求裘夜翎无用,转向万喜:“小的之所以使诈,也是因着上个月,没看着这里停过漕船,如实说了,怕您二位不信,才说没开张的。小人这回说的是实话,奶奶要相信小的啊。”
万喜看不惯裘夜翎如此折磨人,又被他一口一个奶奶叫得心烦,他还叫裘夜翎爷爷呢,不相干的人怎么就成了一家子了?
“他没看到就是没看到,你打他作什么?”万喜冷冷开口,裘夜翎住了手,轻笑着等她往下说。
“既然没看到,杀了他就是,打他只是费力气,何苦来哉?”万喜的口气说不出的厌烦。
她竟更凶恶些,张口就要人的性命。
裘夜翎皱眉,凝想,而后舒眉,顿悟,而后长揖,感激:“妹子说的对,的确是是无用之人杀掉就好。”
这两人是恶鬼,没用就要杀人灭口,水贼眼仁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裘夜翎手掌一转,手里已多了一把薄如纸,形如柳叶的小刀,举起对着月光吹嘘道:“昆仑玄铁打的蝉翼刀,割喉又快又好。”
万喜冷哂:“什么好刀,上回那人,你不是直拉了半个时辰,喉咙上的肉都拉碎了,才把他喉管拉断么?”
裘夜翎背过手,冲万喜竖竖了大拇指,脸了上却不高兴道:“哪有半个时辰,顶多也就半柱香的功夫而已。”
谈笑间血肉灰飞烟灭。
水贼听这两人言语去,竟是要杀还不给痛快,想想那脖子被刀左拉一下,右拉一下,鲜血直流却不得断气的苦楚,小贼脸青了白,白了又绿。
万喜和裘夜翎不理会水贼,自顾自地倾谈:“有些人笨的很,但也有精乖的,上回开封抓着那贼,是个识时务的,你一说给银子,立即有问必答,买了田还娶了媳妇,不当贼,改当员外了。”
“你这一说,倒让本公子想起伊川那马贼,只要给钱,什么都往外招,拿咱们的银子开了铺子,专卖珍珠衫子,安心过日子呢。”
“这人啊,能活的好的都是精明的,有句话不是那么说吗?识时务者为俊杰。所谓识时务,就是能相机而动了,这些人具是懂得取舍和保全的。那短命的、穷涝的,也不该怨命不好,要怨就怨生了一副笨心肠,不会打算罢了。”
“是了是了,妹子这话说的对,为兄我是看到蠢材就气闷的,赶快打发这蠢人上路便了。”
两人一唱一和,先把人吓得半死,又许以利益诱惑,水贼听得心动。他终究只是个毛贼,不讲气节只讲便宜的,最终哭道:“爷爷且慢下手,先听小的一言,小的不是不想招,但小的是水贼,如是说了,爷爷可能保证小的不受以前犯下的事的牵连么?”
裘夜翎摇头:“不能。但本公子可保你家眷从些生活无虞。”
与普通偷个荷包、顺几吊铜钱的贼人不同,他这种剪径的强盗,手上很是有几条人命的。想就此脱罪,哪有那么容易?这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此时终究是已经被抓了,眼前人想弄死他,杀鸡一样容易,如此死了,家人可要如何过活?他若是把看到的说出来,尚能保家人安泰,何利何弊,不用想也知道。
水贼看了看裘夜翎手中的刀,衡量一番,哭道:“小人叫齐九儿,家中有老母,年事已高,另有小女,才刚四岁,还望爷爷照拂。”
裘夜翎指天赌誓的答应了。水贼这才安心道:“初十那天小人的确看到一条漕船在些野渡靠岸,那日风平浪静,这漕船明显不是避风而来,小人觉得奇怪,就游了过去,想看个究竟。很快看到一票人走了过来,将一些麻包搬上了漕船。”
“那一票人是怎样的,可有标记没有?”
水贼想了一会儿,道,似乎听着漕船的老大称打头那人为朱七哥。
朱七?叫这名字的可多了去了。
“你再想想,还有甚么?”
水贼想了一会儿,突然又道:“那朱七身材肥胖,戴了好大一条金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