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到外面去,到白晃晃的雪地上去,那么你肯定会觉得很亮堂,来,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吧。”小海蒂拉着奶奶的手,想拽起奶奶,因为她开始担心,奶奶在任何地方都看不见亮光。
“快让我坐下,好孩子,不管是到雪地上还是到阳光充足的地方,我的眼前都是一片黑暗。什么通红的山,以及山上的黄色小花一样都看不见了,我这辈子在世界上都只能是一片漆黑了,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
小海蒂一听,大哭起来。她觉得心里难过极了,抽泣地说道:“到底谁能让奶奶重新看得见?谁都不能吗?真的是谁都不能吗?”
小海蒂是个几乎不哭的孩子。可是一旦她开始哭起来,那么就很难从悲伤中恢复过来。老奶奶见小海蒂哭得这么伤心,心里既感动又难受,于是想尽各种办法设法让她安静下来。
她说:“好海蒂,到这边来,给你说。如果人们什么都看不见,那么就喜欢听一些有趣的事情。一听你说话,我心里就高兴了。坐到我旁边来,给我讲讲你在山上做些什么事儿,你爷爷又做些什么事情。我以前也曾经跟他很熟悉,但是现在除了从彼得那儿听到一点外,很久都不知道他的任何消息了。”
小海蒂心里又冒出了一个新主意,于是她急忙擦去眼泪,用安慰的语调说:“奶奶,等我把这些全都告诉爷爷,他肯定会让您重新看见,还会把房子修好,爷爷什么都会。”
接着小海蒂用欢快的语调讲起她和爷爷是怎样生活的,还有在牧场上放羊的事,以及现在同爷爷一起过冬的经历,再说起爷爷会用木头做成任何东西,譬如长凳、椅子、“天鹅”和“小熊”的饲料槽、洗澡用的大水盆和新的奶碗,甚至包括漂亮的勺子。渐渐地小海蒂说得入了迷,把各种精巧的东西怎么从木头块中做出来的经过,以及自己想试着做做那些东西等等的想法,一股脑儿地讲给老奶奶听。
突然,传来重重的敲门声,接着彼得就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他的圆眼睛由于惊讶而睁得更大了,因为他一下子看见了海蒂,并向她扮了个最友好的鬼脸。海蒂立刻冲他打招呼:“晚上好,彼得!”
“彼得已经放学了吗?”老奶奶吃惊地叫道,“下午过得这么快!彼得,读书读得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呗。”彼得回答道。
“哦,”老奶奶叹息着说,“我还以为日子长了,会有点儿长进呢。”
“为什么要有所长进呢,奶奶?”小海蒂立刻问道。
“我只是认为,他还应该多学点东西。”奶奶说道,“那边的架子上放着一本古老的祈祷书,上面写了些很优美的歌曲,我好久都没有听过了,几乎都忘记光了,所以我盼着,要是小彼得学会阅读东西了,那就能常常让他读给我听。”
“我想我要点上灯了,天已经全黑了。”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缝补上衣的彼得妈妈这时说,“今天下午时间过得真快。”
小海蒂一听,马上从小椅子上蹦了起来。一边急忙伸出手,一边说道:“晚安,奶奶,我必须赶紧回家了,因为天黑了。”说着,同彼得和彼得妈妈握了握手,向门口走去。这时,老奶奶放心不下地喊道:“等等,海蒂,你一个人回去可不行,让彼得带你一起回去。小彼得,照顾好这个孩子,别让她摔着,知道了吗?那孩子带了厚厚的围巾了吗?”
“没带,”小海蒂回头喊道,“但是我肯定不会冻僵的!”说着就朝门外走去。
“快追上去,布丽吉特,把我的围巾拿去,这么冷的晚上,她肯定会被冻坏的!”
布丽吉特照她说的做了。可是,那孩子没走几步,就看见爷爷从上面下来,步子迈得又大又稳,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他说:“不错,小海蒂,很听话!”说完,又用袋子把海蒂紧紧裹住,抱起来,向山上走去。这一情形恰巧被走出门口的布丽吉特看在眼里,于是彼得的妈妈一回到屋里就把刚才看见的事告诉奶奶,奶奶听了也感到非常惊讶,不停地说:“感谢上帝,他能对孩子这么好。如果他能再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来就太好了,心肠多好的孩子呀。”
直到晚上睡觉之前,奶奶还一直在念叨:“要是她能再过来玩那该多好!这样我也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些快乐。”
布丽吉特听着奶奶来回地重复着这句话,也不住地点头。彼得也点着头,同时高兴地咧着嘴说:“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这边,小海蒂正在袋子里不停地向爷爷讲述着。可是爷爷一点都听不清她在唠叨些什么。于是他说:“稍等一下,等回到家了再说好不好?”
一进门,小海蒂就从包裹的袋子里钻出来,急急忙忙地说:“爷爷,明天我们要带上锤子和大钉子,下山把奶奶家的百叶门钉紧,还有好多地方得钉钉,那屋子里到处都‘嘎吧嘎吧’地响。”
“我们要去钉钉?谁跟你说的?”爷爷问道。
“是我自己这么想的。”小海蒂回答说。
“那房子里所有的地方都松动了,所以奶奶晚上睡不着,她担惊受怕,觉得房子马上就会塌下来,奶奶还说,没有人能让她的眼睛重见光明。可是,爷爷,你肯定会有办法吧,想想看,如果她总是生活在黑暗之中,又担心受怕,那她该有多难过呀。爷爷,我们去吗?”
小海蒂紧紧地抓住爷爷,用充满信赖的目光望着他。爷爷盯着孩子看了一会儿说:“好吧,小海蒂,我会去帮老奶奶修房子,这点事我们还能行,明天我们就去做吧!”
小海蒂一听,高兴地在整个屋子里又蹦又跳,不停地喊:“明天我们就去做!明天我们就去做!”
第二天下午,两个人同样坐着雪橇滑下山,然后像昨天一样,爷爷又在彼得家门前把海蒂了下来然后他把袋子往雪橇上一放,就开始绕着房子走来走去。
小海蒂几乎刚一开门跑进屋,老奶奶就在屋角叫了起来:“是这个孩子!是她来了!”老奶奶非常高兴,连忙放下手里的线,停下纺车,向孩子伸出两只胳膊。小海蒂朝她跑过去,拉过一把矮椅子,还没坐稳,老奶奶就已经有大量的事情要讲述,有大堆的问题要问。这时突然响起了用力敲打房子的声音。老奶奶惊吓得差点儿把纺车碰倒,并声音颤抖地叫了起来:“啊,我的上帝啊!又开始了!房子快塌下来了!”
小海蒂却紧紧地抓住老奶奶的手,安慰地说:“不是,奶奶,别怕,那是爷爷用锤子钉钉子的声音,马上就会把房子钉得结结实实的,你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天哪,这是真的吗?看来,上帝还没有完全忘记我们!”奶奶喊着,“你听见了吗?布丽吉特,快出去看看,要真是奥西姆大叔,那就请他进来一下,我一定要亲自谢谢他。”
奥西姆大叔正把一根新的大圆木使劲地钉进墙里,布丽吉特走到他身边说:“大叔,下午好。我婆婆也向您问好。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我婆婆希望您进屋,她想向您亲自道谢。从来没有人帮我们干过这些活,真得谢谢……”“不用了,”爷爷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是怎么看我的,我一清二楚,快进去吧。”
布丽吉特走开了,因为这老头有一种性格,就是别人不能轻易地反对他。爷爷在房子四处敲敲打打之后,走上窄窄的小楼梯钻到房檐底下,把带来的钉子一个个全钉了上去。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爷爷从屋檐上下来,把雪橇拉了出来,这时小海蒂也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爷爷像昨天一样把孩子用袋子裹好,用一只手抱起来,另一只手则拉着雪橇。
冬天一天一天过去了,瞎眼的奶奶毫无乐趣的生活里终于有了欢乐,不再觉得日子单调乏味,也不像以前那样黑暗漫长,因为总有什么让她期待着。老奶奶一早就开始竖起耳朵,等待小海蒂那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门就会打开,孩子就会真的跑进来,老奶奶总是高兴地喊着:“谢天谢地,她又来了!”
接着,小海蒂又坐到她的身边,把一些知道的事情津津有味地讲给奶奶听,老奶奶听得高兴,就会忘记了时间,每次海蒂一走,奶奶就会说:“为什么下午总过得这么快呢?布丽吉特?”
布丽吉特就回答说:“可不是嘛。”“愿上帝保佑那孩子,愿上帝赐给奥西姆大叔良好的愿望,那孩子长得也很健康,是吗,布丽吉特?”
“就像草莓苹果一样。”
小海蒂也非常喜欢跟奶奶亲近,而且一想到谁都不能让奶奶的眼睛重见光明,连爷爷也不能,就会觉得心里很难过。可奶奶总是说,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就一点都不难受了,所以整个冬天只要天气好,小海蒂就会坐着雪橇下山到老奶奶家里去。
爷爷总是默默地送她下山,并且每次会在雪橇上放上锤子和别的什么工具,整个下午都在羊倌彼得家的小房子周围敲敲打打。于是那房子再也没有响过了。老奶奶总是说,很久没在冬天的晚上睡得这么安稳了,她决不会忘记大叔的热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