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虎穴太深之一
“你如今到了公孙府,便要舍弃以前的粗鄙陋习,也要忘记以前的恩怨情仇,老老实实做一个奴婢,你的一言一行,事关公孙府的脸面,切忌大意,府中一事一物都要关在嘴中。”
清河老实地点头。
“你如今得取个新名,两日后我便拿契约来找你,先好好想想自己的新名字以后你就在这落娉轩好好服侍夫人,一有差池,小命不保,其余的这片管事的会交代你,你切莫逞嘴斗气,只管听吩咐做分内的事。”
清河恭敬地点头:“是。”
走了七八步,过了一个荷塘长廊,转角便进了一个更广阔的院落。
清河被眼前的美景所惊叹住了,想不到公孙府也有如此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的地方,院子里本就清闲,几只蓝灰色长尾巴的小鸟落在用竹竿晾晒着的宣纸上,还好纸已干,只是踩出了几个摺印子,远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一片绯红色的花丛,沾满棕黑色泥土手上拿着铜黄色的小铲子,上面镶了上下两颗青色和铁锈般红色的宝石,白色的衣服上面绣了两朵出淤莲花,黑色如瀑的长发垂下来,有一绺发丝勾住了刚刚修剪的花枝上,不过它的主人丝毫未曾察觉,只是呆呆的伫立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清河二人。管家躬下身子,对着那美若天仙的女子行了礼。
“夫人,这是新来的丫头。”
那女子听管家淡淡的一说,便回了神,也不说一句话,似乎看了清河一眼又似乎没看她,眼神从她身上掠过便转回身旁若无人的继续手上的活。
管家见怪不怪,带着祖母翡翠戒的一只手对着清河招了招,领着她往另一个方向去。
清河好奇的用余光瞟了两眼,正好那女子往她看来,她吓得猛缩回脑袋,再探转头去寻时,已不见她身影。
今日太阳不是很大,许是秋意愈近的缘故,阳光穿过枝头,麻雀大小但是浑身紫光闪耀的鸟儿停在上面,惊得一枝的粉红色的木棉花颤颤巍巍。这公孙府依山而建,山上的清泉弘流被引入府中,加上这庭院本就精致盎然,生机勃勃,竟也十分美丽,丝毫不逊色于皇宫御庭。
微风拂过脸颊,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清河和管家二人匆匆行走,未免有几分煞风景。
过了长廊,呈入眼前的,便是一门拱形扇门,上面写着几个古字体,清河实在是看不懂,进了另外一个小院便狭窄起来,往左边排着几间简洁质朴的房间,右边只有两个门,却是紧闭着一丝阳光也透不进去。
管家领着她向一个脑尖脸圆的女主事交代了几句便走了。留下清河对着那老妈妈大眼瞪小眼的。
老妈妈面相凶残,但说起话来又是慈眉善目,一团和气。
清河被她盘查了一番便递给她一把竹扫帚,让她扫院子。
清一与清阳这一路也走得并不舒心,日头越久,清一脸上愁云越聚越多,清阳一路上又最是引人注目,仅是招惹写莺莺燕燕,如此一来,清一便更为上火,整天板着一张脸,只要清阳对她有半分轻薄之意便一阵拳打脚踢,惹得清阳一路也快内伤。
两人相对无言,漠然的直视前方,马儿偶尔丛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打破瞬间的尴尬,然后又是无尽的沉默。
“还记得你十一岁那一年我们三个在皇陵郊外纵马奔驰,你突然从马上摔下来吗?”
清阳突然打破沉默,面上浮现出些许暖色。
清一咬了咬唇,不语。
清阳看她一眼,笑了笑,又转过头去。
“那是你也是这个动作,我只知道你性子倔强,却从不知你倔强到何种程度,那年我们打的那个赌,不过是儿戏罢了,却不料你性子如此犟,非要赢不可。”
清一脑中来来去去都是他的身影和赤红的双目。
清阳继续道。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对你发那么大的脾气。”
“那也是我第一次认清了自己对你的心。所以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都故意躲着不见你,我害怕自己控制不了对你情根深种,我们那时都知道,我们的感情是看不到任何未来的,而你也绝不会委曲求全和别的女人共享一夫。”
清一依然沉默着,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忧伤。
她的确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存在过幻想,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有时候能够将人摧垮得再也没有勇气和力气爬起来。
“我明白你对我也绝非无情,待等我想通去找你时,你却拒我于千里之外,我不明白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但是皇叔的那段情让我看清我们之间的距离,对于我来说,你就如同天上的月亮,只能让我在寂静的夜里遥望。”
清一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皇子说笑了,我等卑劣之人哪里能够高攀皇亲国戚,我的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允许我这样做。”
清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总是千方百计的想跟他撇清一切关系,摒除自己对她的一丁点杂想。
“你的父母是被奸人残害,只要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一定能够还他们一份清白。”
清一敛了敛戾气。
“多谢皇子好意,我父母的清白由我自己来还。”
清阳眉峰一凛,她总有本事将他气得内伤。
“你有什么本事你来还?你拿什么来还,你的这条小命?你这条小命在旁人眼中值得几分几两?”
他抓着她的手臂,拧着眉头,气得不行。
清一的犟脾气也上来了,使劲的想甩了开他的手掌。
“我的确一文不值,我就是拼上我这条命也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如此尊贵的人来同情。”
清阳怒气更盛,只恨不得将她掐死。
“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罢重重的甩开她的手。
清阳用劲太大,加上本来清一被带得往两马之间的缝隙偏斜,如今清阳一放手,清一措手不及,摇晃了几下差点摔下马去。
清阳连忙从后面扶她一把,扯住她的缰绳,防止马躁动,一颗小心脏吊上吊下的,哪里还有什么怒气可言,只恨不得将她搂在怀中,放在手心里紧紧地握住,生怕她出一点点的意外。
清一还在气头上,不理会清阳的好意,拂开他的手,自己稳住身形。
清阳哭笑不得,这真是要了他的命,打不得,骂不得,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中怕化了,她真真是来折磨他的讨债鬼。
夜晚在两人在一家偏僻的村店中留宿,这一带的林子瘴气和湿气较重,清一明显的开始不适宜,身上起了很多小红点,由于碍着清阳,也不好意思伸出爪子去挠,只得借助衣服蹭几下,缓解一下痒意。
清阳眼见也不说什么,神色自若的上了楼。
清一正睡到半夜,突然惊觉身上有凉意,本能性的睁开双眼,往始作俑者看去,只见一个衣诀飘飘的影子正小心翼翼的扒开她的袖子为她涂抹着什么,随着药意发作,本来奇痒难忍的地方顿时很爽快,月光从窗棂间泄进来,打在他的身上,她蓦然惊觉,他似是踏了千山万水才来到她的身边,一个心高气傲身份尊贵的皇子竟然委下身躯,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她有那么一刻,想丢掉身上所有的包袱,紧紧地拥抱他,内心的渴望还是被理智压了下去,她睁着眼冷冷地看着清阳。
“你干什么。”
清阳没搭理她,仍旧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稀疏平常的回了句。
“擦药啊。”
“不需要你关心。”
清一挣开他握着的手,缩到床里边,不让他碰到自己。
清阳的太阳穴隐隐跳动,她总是想要挑战自己的忍耐限度。
“那你好好休息吧。”他忍住想要爆发的冲动,扔下药,不想再与她起争执,大步离开了房间。
清一被巨大的关门声惊得一抖,眼睛蓄满了泪水硬是阻止它们肆虐而出,她一负手将药瓶甩飞了出去,听到“啪”的一声,心中似乎有一个角落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隐忍的泪水缓缓从眼角流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看来这****确实是无解之毒,日日折磨着你,噬咬着你,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沁入肺腑,深入骨髓,却无法自救。便是神医在世,便是一副断肠草下肚,也无计可施。她多想摆脱这残忍磨人的感情,但是它扎的根太深太深,自己早已找不到源为何处,似乎只有掏空心肺,才得断尽这愁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