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兽迷将未婚妻麦席格送上驼轿,把驼绳交给她的父亲和兄弟之后,骑上马赶到安塔拉那里,发现骑士们已将驼头调往也门方向。安塔拉把阿卜莱的驼绳交给舍布卜,让他牵着骆驼走去。
见此情景,族王盖斯及其手下人感到非常奇怪。盖斯骑马走去,族中牧奴们带着妇女、孩子和牲畜在前面走,而骑士们却跟在大队之后。盖斯问安塔拉:
“你打算去哪里,我们到哪方土地落脚?”
安塔拉说:
“我打算去也门,在那里选个地方住下。”
“安塔拉,既然要去也门,为什么让舍布卜领着阿卜莱的驼轿走在骑士大军的前头,而不让骑士开路呢?”
安塔拉微微一笑,说道:
“族王大人,难道你不晓得阿卜莱是我的眼珠子和灵魂吗……”
二人正交谈时,忽见一缕烟尘腾空而起。片刻后,烟尘下闪出一哨人马,那正是哈里盖部族的骑士大军,个个手握明晃晃的宝剑,人人高举长矛。纵马驰骋在队伍最前面的是艾海勒,只见他身披锁子甲,肩扛着红缨枪。
原来,哈里盖部族人在阿卜斯人整装准备离去之时,听到了驼鸣、马嘶的声音,于是立即上马出村察看。他们发现加迪尔被杀,急忙呼喊着去见骑士艾海勒,告诉他加迪尔被人杀害了。艾海勒一听,怒火满胸,两眼通红,喊了一声“啊,好惨哪”,随即飞身上马,带着骑士追出了村庄,并且说:
“我们本想先动手,不料他们却抢在了我们的前头,杀死了加迪尔,将尸首抛在了黄沙上。凭天房禁寺起誓,我一定要把他们的首领们杀掉!”
安塔拉知道他们是来追赶阿卜斯人的,想抢夺牲畜,劫持妇女和孩子,便对阿尔沃说:
“剑公,他们追来了,这正合吾意,愈我心病、解我心头之恨的机会到来啦!众兄弟振作精神,准备战斗,叫他们有来无回!”
安塔拉望着爱兽迷说:
“沙姆骑士,你的福气来啦!今天你要多抓些骆驼,当作聘礼送给你的新娘子,让你变成财主,不依靠任何人送礼。你要勇敢刺杀,抓住一个杀一个,不要俘虏他们。”
爱兽迷说:
“阿卜斯卫士,我不需要任何叮嘱。”
说罢,爱兽迷拍马向着烟尘飞扬处冲了过去。他和阿尔沃直取哈里盖人的左军,安塔拉和海塔勒则直冲敌方的右军。强手相遇,厮杀格外激烈,矛飞剑舞,左刺右杀,头颅落地,鲜血溅洒。胆小鬼逃离战场,勇敢者在鞍上得意洋洋;骑士奋力冲杀,懦夫不幸倒地身亡。日挂中天,哈里盖人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叫苦喊渴,战马飞奔,黄尘滚滚,遮天蔽日,日夜难分。胆怯者见烟尘遮日,不禁心惊肉跳。安塔拉挥剑左右冲杀,敌方骑士望风惶逃。
艾海勒策马舞剑出入黄尘,冲进阿卜斯骑士阵中,高声呐喊:
“兄弟们,把这些歹人的钱财全部抢走,一点儿不留!”
安塔拉听到喊声,大怒道:
“不自量力的卑劣之徒,看我的利剑!”
随即拍马冲向艾海勒,同时吟诵道:呼声贪婪鬼,见钱足莫留!
抢劫他人财,小心火烧手。
青锋每出鞘,定见敌断头。
随意一挥下,顽石碎不愁。吟罢,安塔拉像猛狮一样冲到艾海勒跟前,一矛刺进艾海勒的胸膛,矛头从背后钻出,即刻落马倒地,一声惨叫身亡。
哈里盖族人见艾海勒血染黄沙,不禁惊恐不安,魂飞魄散。哈里盖部族的头领们开始从四面八方围攻安塔拉,他们挥舞着长矛,高声叫喊道:
“可恶的奴才,你杀死了我们的空前未有的勇猛骑士,我们将让你见识一下如何把你打得头昏眼花!”
安塔拉奋力朝他们冲杀过去,似猛虎下山,如雄狮出林,同时说:
“安拉诅咒你们这些贪婪之辈!不管你们在不在场,我都要让你们领教一下何为高尚品格,如何尊重同伴的权利。”
说罢,安塔拉挥动青锋,迎战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的敌人。
爱兽迷真不愧是一头雄狮,勇猛过人,屡屡令哈里盖人倒在血泊之中。麦席格的父亲穆基尔老当益壮,威风不让须眉。战斗拼杀一直继续到红日西斜,眼见夜幕垂空,哈里盖族人一败涂地,丢盔卸甲,遭到从未想过的惨败下场,幸存者急忙向深山逃去。阿卜斯人返回宿营地,走在最前面的是安塔拉,爱兽迷及海塔勒与安塔拉并驾齐驱。安塔拉诗兴大发,顺口吟诵道:遇有责难者,只管动利剑。
家园蒙屈辱,上策即搬迁。
且莫近歹人,善恶不共天。
遭欺还以暴,逢愚装不见。
宜择高处居,死亦避低贱。
诺斯替教徒诺斯替教系古代宗教哲学的一个派别,想用波斯、希腊的宗教哲学说明基督教的教理。有话对你言;
你且留心听,因其早实践。
屈辱者劝你,切莫从其谈;
因之灾无穷,石堡救驾难。
哈里盖遭殃,艾海勒血溅。
呼我不应声,挥矛不停闲。
恐我遇重兵,阿母多抱怨。
阿母莫担心,死亡谁能免!
纵我非战死,终将入坟苑。
战马昂首奔,骑士吞黄连。
母亲泽比白,褐肤放光焰。
家父舍达德,利锋无人攀;
一夜呼唤我,我未思危险。
死神若露面,刺杀不等闲。
素念生命水,给我非卑贱;
虽如苦瓜汁,赠我是尊严。
纵使生命水,卑似地狱般;
最低之尊严,世间至贵园。安塔拉吟罢诗,众头领交口称赞。爱兽迷说:
“骑士之王,凭主起誓,你集口齿伶俐、勇敢善战、慷慨豁达于一身,超过了当代所有人!”
安塔拉感谢爱兽迷的美言,把获得的战利品全部赠送给了他。这样一来,爱兽迷便拥有了大笔财富。
阿卜斯人走出舍赫兰山之后,因为惧怕努阿曼大军对他们发动袭击,故直奔也门大地而去。安塔拉走到族王盖斯的面前,对他说:
“族王大人,爱兽迷离开了故土沙姆大地,来到我们这个地方,和我们并肩战斗,屡次帮助我们打败敌人,我们一定不能亏待他。依我之见,我们应该帮助他与其堂妹成婚,以便消除他的忧虑,让他在我们这里安心住下来,免受思乡之苦。”
族王盖斯听后,脸上绽露出甘美笑容,对安塔拉说:
“骑士之王,你就着手为爱兽迷操办婚事吧,钱财、驼羊,尽你调用。”
安塔拉随即安排人手,宰羊杀驼,支起大锅,架起炊火,烹煮烧烤,一片忙碌景象。饭菜备好,摆上酒杯,阿卜斯人开始足食畅饮,一连大宴三日。安塔拉向孤寡赠送衣食,上上下下无不受益。安塔拉把从科斯鲁那里得到的礼袍送给爱兽迷,那礼袍绣金嵌玉,富丽堂皇,人间罕见,世上无双。阿卜莱给麦席格穿上婚纱,将新娘子送入早已搭好的喜帐,乐女们击打起铃鼓,弹奏着竖琴,舞女们围着新娘翩翩起舞,盛大婚礼进入高潮。在座的人无不称赞新娘子姣容俊雅,身材苗条,仪态大方,风姿绰约。人们都说美人配英雄,天生一对,地就一双。夜幕降临,婚礼庆典结束,新郎新娘入洞房,相互拥抱,共享花烛之欢,快乐之情自不待言表。
一夜过去,东方透出黎明的曙光,阿卜斯的大队人马又上路了。
侯泽法部族人站在高高的山上望着阿卜斯人的大队人马,惊赞他们厮杀勇敢,战果辉煌,不由得心似火烧。
盖斯说:
“堂兄堂弟们,平安地走出这个地方吧,以便远离努阿曼,让他再也听不到我们的消息。”
他们继续前进,来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安塔拉、阿尔沃和爱兽迷日夜保卫着大队人马。他们一连几天跋涉,妇女们开始叫苦了。族王盖斯的女儿吉玛娜说:
“爸爸,究竟是我们在走呢,还是大地在带着我们走呢?因为我看到山峰和土丘在带着我们走。说真的,我太累了。”
父亲听女儿这么一说,立即回应道:
“别说话啦!不要让敌人看着我们幸灾乐祸,看我们出丑。”
他们又走了几天,来到一个名叫“泉源”的地方,那里流水潺潺,土地开阔,树木丛生,百草丰茂,鸟儿鸣唱枝头,鲜花布满大地,芳香四溢,令人陶醉。那里还有房舍和牧场,于是他们在那里停下脚步,觉得妇女和孩子们都已到了安全地带。他们先把骆驼牛羊赶到草场,然后在溪水畔搭起帐篷,大家进入帐篷坐下休息。
族王盖斯望着族人说:
“我们就把这个地方作为我们的落脚之地,用利剑和长矛保卫我们这个新家园吧!”
[0378]老妪出使
就在阿卜斯人落脚之地不远处,居住着一个名叫“赛阿德部族”的阿拉伯部落。他们早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他们人口众多,村庄密集,彼此相接。他们的首领名叫穆阿维叶·本·尼扎勒,是一名屈指可数的大英雄。赛阿德部族人都很敬重他,听从他的指挥。听说阿卜斯部族的大队人马来到了他们的土地上,穆阿维叶立即召集本部族的头面人物和有识之士,对他们说:
“堂兄堂弟们,阿卜斯、阿德南部族的大队人马来到了我们的土地上,在我们的牧场上住了下来。我听说他们是为了逃避努阿曼国王的袭击而带着所有钱财和牲畜离开了自己的家园的。我担心后有大军追击他们,说不定我们也会因此倒霉,财产被抢,妇幼遭殃。不过,我不清楚他们是定居还是过路,因为在此之前,他们没有一个人到过我们这里,我也不认识他们的任何一个人。”
大家听首领说过这番话,意见不一,有的说:“应该让我们今夜去偷袭他们一下,把他们带来的钱财和牲畜全部弄来,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胡口之资呀!”但他们当中有一个人说:“首领大人,切不可听这样的愚蠢言谈,我们理应按高尚人的法则行事,千万不要采取无礼行动。依我之见,我们应对他们以礼相待,有道是能为不幸者排除忧伤、善待邻居和客人的人,才是最高尚的人。尤其是这个部族美名远扬,人们屡屡称赞他们勇敢、慷慨,我们更应该厚待他们三分。首领大人,我们不妨行行好,就让他们与我们共享这溪水和草场,同时感赞安拉的伟大恩泽吧!”
穆阿维叶让大家散去之后,派人叫来带他长大的那位老太太。那位老太太口齿伶俐,思维敏捷,能言善辩,精明干练。穆阿维叶对她说:
“阿妈,你足智善断、言语甜蜜、熟知人情事理,我想让你骑着我的骆驼到阿卜斯人的帐篷群中走一趟,装成有求于他们的样子,和他们的女人们交谈交谈,问一问他们的情况,以便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到这块土地上来,弄明他们是要在此长住下来,还是打这里经过,要到别的地方去。因为妇女们思想单纯,能把男子们不告诉别人的事情说出来。”
“好吧!”老太太一口答应。
老太太随即走去骑上骆驼,冒着炎热,走到阿卜斯人的帐篷群的附近,她发现那里有数不清的骆驼和牛羊。当她走近基拉德家族人所居住的帐篷时,只见那些帐篷的外观十分漂亮。也许是天命有意安排,让她在赛米娅的帐篷门前停站下来,开口向主人要水喝。
赛米娅听见有人要水喝,立即走出帐篷,将一满瓢的清水送给老太太。赛米娅见老太太满脸痛苦表情,不禁觉得奇怪,心中顿生同情之感。老太太喝过水,赛米娅扶她离开驼鞍。老太太问到阿卜斯人的情况,赛米娅把阿卜斯人与法札拉人及白德尔的儿子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向老太太讲了一遍。随后,赛米娅又讲到努阿曼国王如何发兵想袭击他们,他们又怎样逃离家园,在哈里盖部族家园落脚,哈里盖人如何又生贪婪之心,要抢夺阿卜斯人的钱财和牲畜,还杀了他们的人。
二人正在交谈时,阿卜莱走进了赛米娅的帐篷,但见阿卜莱身着金丝绣花长袍,脖子上挂着宝石项链,加之生相标致,眉清目秀,明艳动人,简直就像十四日夜晚悬在中天的一轮金黄色圆月。阿卜莱见那里坐着一位陌生的老太太,便小声问赛米娅:
“姆妈,她是何人?”
赛米娅说:
“她是一位外乡人,话语甜美,十分中听。”
听赛米娅这么一说,阿卜莱望着老太太,说:
“老人家,你们的部族头领是谁,能告诉我吗?”
老太太说:
“闺女,我们的首领是穆阿维叶·本·尼扎勒。”
“他为什么没来与我们族王盖斯会上一面呢?难道他没听说我们来到了这里?”阿卜莱说,“你回去之后,叫你们的首领款待我们的头领和英雄们一番吧,也要让我们保护你们免受他人的侵扰。”
老太太惊赞阿卜莱貌美无双,然后说:
“闺女,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哪有本领去见我们的首领呀!”
随后老太太与阿卜莱谈了很长时间。阿卜莱离开那里之后,老太太还在回味着她的美貌。老太太问赛米娅:
“这姑娘是谁?她是你们族王盖斯的妻子,还是他的女儿?”
赛米娅说:“她既不是族王的妻子,也不是族王的女儿,她叫阿卜莱,是马立克的女儿、安塔拉·本·舍达德的妻子。安塔拉是她的卫士。安塔拉勇敢善战,虽然肤色是黑的,但他的心坚如顽石。”
随即,赛米娅把他俩的作为及所经历的战争和所征服的英雄向老太太讲述了一遍。老太太听后,说道:
“阿卜莱所穿的衣服和她戴的项链、首饰是任何一个族王也得不到的。”
赛米娅说:
“她的衣服和首饰都不是阿拉伯人做的,而是她的丈夫安塔拉从拜占庭皇帝、波斯科斯鲁及异国国王那里弄来的。安塔拉给她带来了许多宝石项链和珠宝。阿卜莱那里还有波斯国王的王冠呢,那是任何一位阿拉伯国王和王后都未曾见过的顶级宝贝。”
老太太继续听赛米娅讲安塔拉的事迹及品性,直到听得兴趣索然,方才骑上骆驼打道回府了。回到部族中,穆阿维叶即问阿卜斯人是过路还是长住。老太太却说先不谈那些事,而把从赛米娅那里听来的那些话及看到阿卜莱如何服饰精美、貌美无双、身材婀娜及所戴的宝石项链等向首领穆阿维叶讲了一遍。
穆阿维叶听后,情绪激动,面浮红潮,心生异念,大声说道:
“天哪,阿拉伯人当中竟有如此美女!如果我见不到她,实现不了我的心愿,我将睡不着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