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安塔拉·本·舍达德早已把阿尔沃及马兹尼救了出来。原来,他追赶上迈赛拉的手下人时,他们已经带着俘虏进了山。安塔拉随即下马步行,紧跟他们到了峡谷口,杀死了押送俘虏的人,抢出了阿尔沃和马兹尼,又带着负伤的骑士回到了驼轿旁,然后站在那里观看爱兽迷与迈赛拉交战。安塔拉发现迈赛拉果然膂力过人,勇敢不凡,遂对马兹尼说:
“说实话,这真是一位了不起的骑士!”
爱兽迷与迈赛拉于夜幕垂降时休战,回到安塔拉的身旁,说自己厮杀得周身疲倦,并说迈赛拉勇敢善战,有智有谋。安塔拉的伙伴们异口同声说:
“爱兽迷说得对,我们亲眼见识了迈赛拉的厮杀情况,只有安塔拉才能与他相比。再说,迈赛拉年龄还小,练习骑射武艺还没有几年。”
安塔拉对他们说:
“你们有所不知,勇敢不分年高年少,一个骑士能够胜过另一个骑士,靠的是坚韧和忍耐。明日一早,我上阵与这个人交战。他的确是个魔鬼,我来收拾他,让他早临大限。我知道他的能力,但是,说真话,我真想让他成为我的一名伙伴,或者求安拉赐予我一个像他这样勇敢的儿子,以便靠他战胜敌人。不过,这样的事情是我求之不得的,因为我的妻子阿卜莱是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虽然如此,但我除了阿卜莱,谁都不要。”
天色黑下来,他们离鞍下马,就地搭起帐篷休息。安塔拉及其朋伴们吃晚饭时见到爱诗玛的父亲何达士。安塔拉责问何达士为什么离开阿卜斯家园,何达士说:
“大人,凭安拉起誓,我之所以离开那里,其一是对你们生恐惧之意;其二是羞于面见族王盖斯,起因在于他的侄子死死纠缠我的女儿爱诗玛,引起我的亲戚和族人议论纷纷。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去见族王盖斯,向他说明了情况,希望他派人来正式向我的女儿求婚,但族王没有按照我的意见行事,反倒要我再遇到他侄子来我们的住处时,将他的侄子杀掉。我不能那样做,无奈之下,只有携家带口离开那里,准备另择麦加天房为永久居留之地。说来冤家路窄,在这里竟然碰上了这个魔鬼,扬言要强抢我的女儿。骑士之王啊,若不是你及时赶到这里救出我们,这个魔鬼就会像赶骆驼一样将我们赶回。”
安塔拉听老人家这么一说,觉得情有可原。安塔拉是在何达士离开阿卜斯家园之后,才知道穆基德与爱诗玛相恋的情况的,而他这次追赶他们,正是为了替穆基德向老人家的女儿爱诗玛求婚,让老人家选要聘礼,并请老人家回返阿卜斯家园原来居住的地方。安塔拉对何达士说:
“阿拉伯头人,依我之见,把你的女儿爱诗玛许配给穆基德,那是再好再合适不过了。穆基德是族王之后,出身名门,如今已是部族中的一位头领,你就是带着女儿走遍天下,也找不到比穆基德更配做你家门婿的好后生。”
何达士听安塔拉这么一说,当即回应道:
“骑士英雄啊,说实话,我也没想把女儿许配给比他更优秀的小伙子。假若当初来求婚,我会毫不犹豫地让爱诗玛与他结为眷属,让穆基德称心如意。”
随后,何达士的心平静下来,同意回返阿卜斯家园,在那里安家落户。
[0519]英雄对仗
阿尔沃问起迈赛拉的情况,说迈赛拉很是勇敢善战,问何达士为什么讨厌他。何达士说:
“凭安拉起誓,骑士之王,那迈赛拉确实是个十分勇敢的骑士,在沙场上无人能敌。可是,你有所不知,我之所以讨厌他,因为他的肤色黑,我不知道他的出身门第,也不晓得他的父亲、祖父的血统。他不是本地人,而是异乡客,不是我们部族的人,也和我们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接着,何达士讲到迈赛拉的母亲如何带着他来到本地,生活得如何贫困,把迈赛拉及其母亲的情况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何达士说完,安塔拉对老人家说:
“迈赛拉这个小伙子的离奇故事与我的身世十分相似。凭天房起誓,他的情况使我感到高兴,假若他若能够不再纠缠爱诗玛,再不提及爱诗玛,我会去见他,心也会倾向于他,让他和我们一起到阿卜斯部族家园居住,成为我手下的一名骑士。无论如何,我们能够让他放心地和我们一起生活。”
安塔拉一行及何达士长老的手下人就地搭起帐篷过夜。
迈赛拉眼见爱诗玛及其亲朋被敌方救走,又得知阿尔沃和马兹尼也已逃脱,他手下的许多人被杀死,加之一战下来,身体疲惫不堪,气愤至极,真不想再活在这个世上了。这时,他身边已经没有多少幸存的骑士,而且都认为只有死路一条,于是纷纷建议趁黑夜逃走。但迈赛拉不肯,他对他们说:
“弟兄们,我不能离开这些人,要么他们把我的脑袋踏在他们的马蹄之下,要么我把他们置于死地,强行把我的意中人爱诗玛抢回来,凭以惩罚她的父亲及她的族人的背信弃义的行径。你们若想逃,那就趁天未亮赶快逃走。但是,你们千万不要对我母亲说我出了什么意外,因为我自知自己足以战胜这些阿卜斯人,能够如愿以偿,平安返回。”
手下骑士们说:
“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将留下来,全力支持你,决不离开你,直到你的大愿化为现实。”
迈赛拉对他们说:
“你们说得好,我再疲惫,也要把那个骑士抓为俘虏;不然,就让他一命归阴。明日拂晓再战,我就要对他们动宝剑了。”
那一夜之中,迈赛拉忐忑不安,辗转反侧,难以安眠。天终于亮了,迈赛拉飞身跃上马背,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向着阿卜斯人冲杀过去,同时高声呐喊道:
“阿卜斯人,你们把我的心上人抢走了,我不想活在这个世上了,要和你们一拼到底!你们要么与我一对一拼杀,要么动员你们的所有的骑士一齐向我发动进攻!”
迈赛拉纵马飞驰,冲向阿卜斯人,一心想早些结束战斗,实现自己的愿望,然后胜利回返家园。手下骑士紧紧跟在他的后面,个个斗志昂扬,人人求胜心切。
安塔拉很想收留迈赛拉,但爱兽迷不同意,而是对安塔拉说:
“骑士之王,看在安拉的面上,请稍停站,我有话要对你讲;我的话定将为一代又一代后人所称赞,有道是真理一旦显明,虚伪自然无藏身之处。”
安塔拉再看爱兽迷,发现他面色泛黄,似有屈辱、忧伤之感,于是说:
“爱兽迷,你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就是了。你不必怕这个骑士!也许因为昨天与他交手一战,而心生恐惧。”
爱兽迷说:
“骑士之王,你说对了一半。我昨天躺下之后,回想一天的交战,觉得这个骑士的厮杀本领出乎我的意料。他杀死了我们的几个伙伴,我即出战与他交手,一直苦战到夜幕垂降,竟然没有能够制服他。因此,我感到自卑,一夜心中不安,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噩梦?”安塔拉问。
“梦见我自己好像是在一片荒野上,那里没有草木,但我却被一群野兽包围起来,真是令人胆战心惊,魂飞魄散。所有野兽都伸长脖子,龇着牙,其中的猛狮和狼则向我发动进攻,想食我的肉,喝我的血。我害怕得要命,为了保命,我只有向那些猛兽屈服了。随后,那些猛兽齐声对着我大喊:‘我们非饮你的血、食你的肉不可,我们将把你撕成碎片。你就是为我们提供的贡品,听凭我们享用。我们要阻断对你的支援,把你送到另一个世界去。你永远不会成功,明日拂晓就能看到这一切。’骑士之王,这个噩梦使我感到十分恐惧。除了与这个骑士进行一场厮杀,我别无选择。假若我能把他杀死,我就能知道那是个幻梦;倘使我死在他的剑矛之下,那就说明那是现实。”
随后,爱兽迷向安塔拉立下誓言,非出战不可。安塔拉一惊,对他说:
“爱兽迷,你的梦令我心神不安,你的誓言使我哑口无言。既然如此,你就照自己的意愿行动,谁也不能抱怨你。”
爱兽迷听后,心情激动,与安塔拉热烈拥抱,频频亲吻安塔拉的眉头,流着热泪叮嘱安塔拉,假如他血洒沙场,请安塔拉照管他的妻子麦席格和儿子赛比阿·也门。说罢,他纵马挥矛,朝着迈赛拉冲杀过去,禁不住泪水簌簌下落,顺口吟诵道:心惧灾难降,经验无助战。
似未曾跨马,行进大军间。
亦未拼与杀,挥矛又舞剑。
一语道真心,吾向意志坚。
若蒙主裁定,纵死也心甘。
扬眉剑出鞘,人仰马又翻。
冲锋入敌阵,骑士俱逃散。
堂妹问征人,战绩可灿烂!
剑矛飞临处,众敌忙逃窜。
定要驱群敌,慌神遁莽原。
问候求主传,语出无谎言。爱兽迷吟罢诗,像雄狮一样朝着迈赛拉猛扑过去。两位英雄交手,双双把生死置之度外;马蹄扬起黄尘,将天地遮盖;险情屡屡出现,双方坚强不屈;厮杀激烈空前,致使观战者目瞪口呆;人呐喊马嘶鸣,显得天狭地窄。两人交替进攻防守,主神使二者大限时远时近;战斗拼杀持续,坐骑露出疲惫迹象,骑士却未松劲。双方搏斗直到日挂中天,人马俱显露汗颜,大地变得窄狭不堪,双方变得忐忑不安,矛柄折断,方才彼此远离。二人都感到甚为忧伤,想休息片刻,以便再战。
就在这时,迈赛拉的一个手下骑士走上前去,递给迈赛拉一支锋利飞镖,并对他说:
“头领,你要与这位骑士对仗到什么时候,何不拿这把锋利飞镖一举结果他的性命?你要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敌人很多啊!我知道你遇到苦战总是借助短矛和标枪进行拼杀的。”
迈赛拉说:
“拿飞镖来,看看我如何对付我的对手吧!我的对手很厉害呀!”
迈赛拉接过飞镖,用手摇晃着向爱兽迷冲去。爱兽迷拔出宝剑,精神振作,准备迎战迈赛拉。
安塔拉心怀愁绪,闷闷不乐,原因很多,其中之一便是爱兽迷做的那个梦。安塔拉想亲自与迈赛拉交战,但爱兽迷却不让他如愿,并且立下誓言,自己出战迈赛拉。安塔拉走去观战,直到看二人长矛柄折断,双双休息片刻,然后又开始拼杀。安塔拉看见迈赛拉手握飞镖,向爱兽迷冲过去,便说:
“爱兽迷要吃亏了!因为他善于用长矛拼杀,而他的长矛柄已经折断,不能再用。假若他能听见我的话,我就命令他返回,停止与对手拼杀下去。可是,他现在怎么办呢?”
弟弟马兹尼说:
“凭安拉起誓,只要我们看到迈赛拉要用飞镖投射爱兽迷,我们就立即用长矛或宝剑将迈赛拉阻拦。”
安塔拉说:
“弟弟,对于一个要求平等单个对杀的骑士,我决不能那样行事,即使看到我们的人败下阵来。”
弟兄俩正交谈时,只见迈赛拉朝着爱兽迷冲过来,且高声叫喊着。因为迈赛拉已经发现了进攻的好机会,想一举置爱兽迷于死地。
爱兽迷看到迈赛拉手中摇晃着飞镖,猛冲过来,一眼便识破了他的意图,急忙举起皮盾。只听飞镖嘣的一声刺穿了皮盾,扎在爱兽迷的眉心,爱兽迷当即落马,马惊逃荒野。爱兽迷疼痛难忍,失去了知觉。
安塔拉眼见爱兽迷落马倒地,心中十分难过,只觉得天地一片昏暗,心都碎了,大声喊道:
“骆驼骑士,天际英雄,好悲惨哪!你的梦与现实一模一样,你解梦解得对呀!”
安塔拉策马赶到爱兽迷的身旁,想把他托上马背。与此同时,阿卜斯骑士向迈赛拉发起攻击,齐声大喊,挥矛舞剑。迈赛拉奋力迎战众多阿卜斯骑士,战斗一直进行到红日西沉,迈赛拉方才离去,而阿卜斯骑士多数受了伤。
安塔拉、马兹尼和阿尔沃一直在忙于照顾爱兽迷,给他包扎伤口,而爱兽迷则不省人事,大家禁不住泪洒胸怀。当他们把爱兽迷抬回营帐时,爱兽迷终于苏醒过来,时而说几句话,时而托付他们好好照顾他的儿子赛比阿·也门和妻子麦席格。每当提到妻儿时,爱兽迷总是泪水潸然,唉声叹气。陪在他身旁的人相互埋怨:明明知道他做了一个噩梦,为什么还让他出战迈赛拉。
爱诗玛的父亲何达士见此情景,很为自己和女儿担忧。他说:
“凭安拉起誓,现在迈赛拉就等着与安塔拉交手了。如果迈赛拉这个魔鬼能打败安塔拉,我们这支大军就会被他全部粉碎,我们都将落入他的手中,听凭他报仇雪恨。”
由于何达士内心恐慌不安,他和他的手下人都想逃走。
安塔拉把爱兽迷送到自己的帐篷里,安置他睡下,而自己却一夜守在爱兽迷的身边,既不吃,也不睡,期盼黑夜早些时候过去,朝阳早点升起,以便策马上阵,与迈赛拉决一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