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们吩咐手下人就地搭起帐篷,骑士们暂时离鞍待命。大家相继从命。但是,跟他们一起来的那些以抢劫财物为目的的骑士,在贪欲的引诱下争相向着努阿曼国王的队伍发动进攻了。努阿曼国王手下的骑士们眼见贪图财物的阿拉伯人朝他们冲来,他们立即上阵拼杀。贪婪的阿拉伯人见对方锐不可当,视死如归,贪欲顿时削弱,纷纷调头鼠窜,厮杀未进行一个时辰,贪财的阿拉伯人就逃光了。因为当时哈尼和希贾尔两位骑士从左侧包抄那些贪婪之徒,努阿曼国王的弟弟武苏德亲王则在右侧围剿了来犯之敌。左右夹攻,矛头见红,敌兵心惊,急忙乘夜色夺路而逃,快若莽原上的野兔子奔跑。
波斯王子希尔桑回到帐篷里,想到刚才发生的那场厮杀,对舍伊巴部族骑士的战斗力感到惊诧不已,一心想进入战场显一显身手,因为希尔桑也是一位勇敢善战的骑士英雄。但是,无论如何,他是大军的主帅,又怎好离开帅旗,上阵拼杀呢?他终于想出一计,让别人站在他的帅旗下,而他则化装上阵厮杀。
等到计划周全、安排妥当,不知不觉东方已经透出曙光。波斯大军将士纷纷上马,各就各位,但闻鼓角响起,人声鼎沸,战马嘶鸣,响彻天际。波斯王子希尔桑满身披挂,跃上马背,前后左右有众多侍卫和朋伴相随。军中的阿拉伯人也与易雅斯·本·盖比萨一同飞身上马,然而恐惶、烦恼情绪却有增无减,大大出乎易雅斯的预料。
努阿曼国王及舍伊巴部族的英雄们一一上马,此时此刻,在他们的心目中,即使来自呼罗珊的波斯大军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众将士列好队,但见利剑寒光闪烁,长矛林立,骑士们个个信心十足,人人意气风发,摩拳擦掌,无不想在战场上一显身手,建功立业。顷刻,哈尼·本·迈斯欧德跃马冲入战场,出现在波斯大军阵前。但见他骑着一匹黑马,毛色漆黑如夜色,奔跑快如闪电疾风;腰佩一口双锋印度宝剑,手握一柄射矛,身披短袖锁子甲。他纵马驰骋,直逼敌军旗下,高声叫阵道:
“喂,波斯胆小鬼,代来姆狗种们,大英雄哈尼·本·迈斯欧德来啦,你们快出来与大英雄交战吧!你们不要说要与众多大军厮杀,因为人海战术是一种耻辱!只有一对一交战,才能分出高下胜败,胜者才能享受光荣!”
哈尼·本·迈斯欧德顺口吟诵道:祖先功业在,光焰万丈长。
吾辈自奋斗,不借祖辈光。
追寻先人迹,剑拔弩亦张。
争建新功德,纵马入战场。舍伊巴族人和努阿曼国王听到哈尼的诗句,无不啧啧称妙。哈尼话音刚落,呼罗珊骑士便策马向着他冲过来,因为他们还没有听懂他的话,就已经晓得他的目的何在。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代来姆部族英雄,只见他骑着一匹快似山洪爆发的骏马,大腿下压着一把应急用的短矛。那位骑士似乎对阿拉伯语所知甚少,当他接近哈尼时高声喊道:
“贝杜因人,你看我的吧!”
哈尼听后,问身边的人:
“这个异族人在说什么?我该如何回答他?”
身边的人对哈尼说:
“他没说什么,只是要跟哈尼一对一地拼杀。”
“这正是我之所想啊!”
哈尼说罢,拍马冲了过去,同时发出狮吼般的喊声,只一矛便刺穿了那个骑士的胸膛。那骑士一声惨叫,落马丧命。接着,哈尼向其余波斯骑士冲杀过去,同时说道:
“来呀!像你们的头领一样往前冲啊!”
波斯骑士相继冲过来,只见哈尼的长矛刺及之处,必有人仰马翻;利剑削到之处,定有人头落地。战斗激烈,令人眼花缭乱,难于描述。对于哈尼·本·迈斯欧德来说,那一天是一个罕见的日子,未到半天时间,已有一百五十名波斯骑士血染黄沙,命归西天。波斯大军终于停止了进攻,仿佛他们都变成了聋子哑巴,声息不闻。
哈尼回到伙伴们当中,换了一匹马,再次回到战场,精神振奋,马蹄如飞,像是一位仙魔,随口吟诵道:今日谁纵马,驰骋制强敌?
英雄战场见,剑矛见功底。哈尼吟罢诗,高声叫阵道:
“波斯骑士有胆量的出战吧!趁天色未晚,赶快出来报仇吧!”
王子希尔桑心急如焚,忐忑不安。每当看到哈尼大展自己的英雄气概时,希尔桑跃跃欲试,总是想上阵与哈尼拼搏一番,但宰相吉姆海尔出于对王子的关心,一再劝阻他不要亲自出战。眼见哈尼越战越勇,希尔桑心里更加着急,两眼红似火炭,于是未经宰相许可,离开帅旗下,决心上阵迎战哈尼。他走到宰相面前,亲吻宰相的手,要求宰相坚守,并向宰相保证杀死哈尼。希尔桑对宰相说:
“相爷阁下,我们与这些阿拉伯人对阵,假若我们不能战胜阿拉伯骑士,这是我们的耻辱,将被人讥笑、嘲弄,说我们无能。”
说罢,王子希尔桑策马向着哈尼冲过去,同时大声喊道:
“凭火神起誓,我们决不会服从你,即使我们死于马蹄之下。”
这时,王子希尔桑向军旗下的一个勇士使了一下眼色,并对他说:
“立即出战!”
那骑士即刻跃上一匹快若闪电的骏马,冲入战场,向着哈尼扑将过去。该骑士是波斯宫廷的一位强壮有力的侍卫官,厉害无比,他的出现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他善于使用各种武器,从不厌战;他的喊声如同雄狮怒吼,谁也难以在他的面前站稳。他身披细小孔眼的锁子甲,长矛难以刺穿,故不担心命断沙场;他头戴科斯鲁头盔,盔边直搭双肩;他穿的是金丝绣边礼袍,手握一根钢棒,上面挂着十二只钢环,摇动起来,哗啦作响,震耳欲聋,连人带马因之胆战心惊。他冲到哈尼的面前,大喊道:
“喂,阿拉伯人,与我拼杀吧!”
话音未落,哈尼冲了上去。正如大地与乌云相搏,但见二人纵马左右驰骋,时分时会,时守时攻,战马扬蹄,烟尘飞腾。每当冲撞剧烈,双方挥剑对攻。那波斯骑士眼见哈尼攻势凌厉,锐不可当,不禁怒气大作,甩掉手中的宝剑,双手紧握那根钢棒,开始摇动,向着太阳顶礼膜拜,试图趁哈尼不留心之机,一举将哈尼置于死地。他等来等去,只见哈尼时刻提防着他,而他倒已感到疲惫,不由得怒火难抑,呐喊着向对手扑过去,旋即将钢棒投向哈尼,像是弩炮弹出。哈尼见钢棒冲自己飞来,急忙躲闪,脚离马镫,一下跳到地上,冲到那骑士身旁。随即,哈尼又闪电似的跃上马背,朝着那侍卫官骑士大喝一声,继之发动猛烈进攻。他们双双靠近,马镫擦到了马镫。哈尼举剑劈下,只见那骑士从嘴到肚脐被劈裂,登时落马倒地,一命呜呼。哈尼喊道:
“舍伊巴骑士,冲啊!不击败敌人,我就不配爱莱伊拉!”
眼见侍卫官血染黄沙,波斯骑士们大惊失色,喊声四起。那侍卫官有个弟弟,名叫贾瓦米德,见哥哥惨死沙场,又气又恨,连忙割断自己的头发,批打自己的面颊,拍马出战,誓为哥哥报仇。贾瓦米德比哥哥更勇敢,外号“烈火骑士”,是一个诡计多端、膂力过人、英勇善战的彪悍骑士。他善用套索套索:捕野马用的一种绳索套子。作战,那是罗马、波斯骑士常用的一种战具,贾瓦米德学习用这种套索作战时间已久。那种套索用丝做成网状,一条网绳从网中心引出,握在使用人的手中。交战中处于困境之时,持套索人即可将其撒出,将对手的头部连同脖子、肩膀套住,用手拉连着网心的大绳,将对手扯下马背。那天,贾瓦米德想用套索活捉哈尼,再折磨和虐待他,以期为死去的哥哥报仇。
哈尼从手下骑士那里拿过一把宝剑,割下死者的首级,插在长矛头上。刚才提到,哈尼已经换乘另一匹马,随即返回战场,边冲杀边吟诵道:与我交手者,此为其下场。
且请传吾名,城乡尽宣扬。
不畏人马众,何惧海涛狂!
剑挥矛随舞,敌血染沙场。
天命谁能违,命丧有时晌。哈尼吟罢诗,纵马像雄狮一样直扑贾瓦米德,顿时二人相互搏杀起来。矛刺剑挡,响声铿锵,彼攻此守,你来我往,直拼得黄尘遮天,夜幕垂降。双方大战数十个回合,贾瓦米德眼见自己难以抵挡哈尼的凌厉攻势,害怕天黑时仍未能如愿为哥哥报仇,于是强打精神,拉出套索,在飞腾的黄尘中抡晃起来。刹那之间,只见那套索在空中展开,变得像一顶撑起来的圆顶帐篷。与此同时,贾瓦米德不时大喊大叫,试图在天黑之前一举将哈尼捉为俘虏。
哈尼不仅听到贾瓦米德的喊叫,而且听到套索在空中旋动发出的嗖嗖响声,不禁害怕起来,心想:“凭安拉起誓,这是波斯人的一种阴谋啊,说不定我会在不知不觉之中落入他的圈套,不仅毁了我自己,努阿曼国王也会失去依靠,遭受屈辱之苦。”想到这里,哈尼立即跳下马背。他看到那套索在空中旋动,心中一惊,周身颤抖。哈尼将长矛高高举向空中,贾瓦米德手握的那条套索纲绳套在了哈尼的矛柄上,哈尼用力拉下矛柄,那套索顷刻落在了地上,什么也没套住。
哈尼躲过了对手的这种阴谋圈套,见贾瓦米德忙于回收自己的套索,立即抓住机会,挥剑向着贾瓦米德扑将过去,手起剑落,贾瓦米德的首级登时滚落在地。
哈尼得胜回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躲开了对手的暗算,没有成为敌人的阶下囚。夜幕降临,努阿曼国王走去迎接哈尼,与他热烈拥抱,对他说:
“哈尼公子,凭安拉起誓,你为我做了一件大好事,我简直不知道如何报答你的厚恩,我只能把你当作国王的忠实可靠朋友。明天早晨,我们与你一道抗击敌人,免得我们肉体与灵魂分家。”
哈尼说:
“大王陛下,只要王国臣民有必要参战,陛下就再不用劳心费神,即使敌方众多人马一齐向我发动进攻,你也只管做自己的事。”
希贾尔·本·阿米尔已将波斯大军中由阿拉伯人组成的队伍粉碎。努阿曼国王得知这一情况,心境豁然开朗,忧心顿消,欣喜不已。
[0529]换装妙计
波斯大军回到营帐,将领们无不抱怨宰相吉姆海尔阻止大军发动进攻的主张,没有能够挫败处于极度困难中的希贾兹骑士。吉姆海尔宰相离开马背,对军中的阿拉伯骑士们说道:
“阿拉伯头领们,你们上阵向那一小撮人马冲锋厮杀吧!我们人多势众,就是你们的强大后盾。”
宰相吉姆海尔又说:
“我之所以为你们担心,怕的是他们的背后还有数不清的援军到来。因为我知道,阿拉伯人是不会不支援努阿曼国王的。我对你们说过,他们在迪卡尔大地与我们交战的决不只有八千人马,背后定有阴谋和埋伏。依我之见,我们先派出探马,绕到敌人的后面侦察一下敌情,天亮时就返回,把看到的情况告诉我们,然后根据敌情安排我们的行动。如果他们有埋伏,努阿曼国王的援军出现在那里,而他们只派少数人马出战,那么,我们就重兵出击,把这一小伙兵马全部解决掉;假设发现那里大地空旷一片,没有人马,那就表明他们已经跟着舍伊巴人离去,那样我们的目的也便达到了。”
他们立即派人去叫阿拉伯人的领兵易雅斯·本·盖比萨。易雅斯来了,吉斯也跟着他来了。他们把情况告诉易雅斯,随后派出一千名骑士外出侦察。他们都是阿拉伯英雄,全骑着阿拉伯纯种马,每一队里配上吉斯手下的十名骑士。易雅斯已经派吉斯的手下人跟两个分队外出过,让他们当向导,因为他们熟知迪卡尔大地的情况。但伟大的主神不作美,那两个分队的人马皆遭失败,无功而返。这次派骑士外出侦察行动中,最奇怪的是,哈尼的舅舅吉斯返回族人中时心想:“这一伙人马外出侦察,同样会无功而返!”因为他早已对随他们外出的手下骑士说过:“你们夜里经过你们族人那里时,要派人去见哈尼,把情况告诉他,好让他带领舍伊巴骑士和努阿曼国王的手下人马赶上你们,把这些胆小鬼全部杀掉,既不剩小,也不留老,当你们离开迪卡尔大地时,不让他们的任何一个人追上你们,你们的两路人马将在髑髅谷胜利会合。”
出发之前,他们这样进行了周密安排。侦察队过了舍伊巴部族家园,便让向导离去,波斯骑士们开始独自侦察活动,直到午饭过后。他们不再感到害怕,自觉安全无忧,但已是人困马乏,骑在鞍上如醉汉左右摇晃。当他们远离迪卡尔大地时,一道深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向导们见他们困乏到那种状态,领头的对波斯骑士们说:
“这里没有努阿曼的一兵一卒,也没有一个行人会从这里走过,没有任何危险了。努阿曼出于自尊,不会求助于任何人,也不会派人到任何一个部族去求援。鉴于这种情况,我们就去髑髅谷,因为那里才是最危险最可怕的地方。我们去那里,不会有任何人抱怨、责备我们。”
波斯骑士头领说:
“你们就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吧,让我们在这山谷里休息一下,以求消除疲惫,鸡鸣时分,再返回原地进行侦察。”
向导们向髑髅谷走去,按照原来约定的时间和地点,两队人马会合了,在那里下马休息。吉斯的伙伴们担任保卫工作,站在山谷入口处。他们说:
“我们不能睡觉,因为我们是向导,应该在你们睡觉时保持清醒状态,替你们站岗放哨,免得你们遭受不测之灾。”
他们在那里等待哈尼及舍伊巴骑士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