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着的是一袭漂亮的喜袍,金色与红色的搭配,雍容无比,用金线勾绣的大片大片的并蒂莲底纹腰间是一条宽大的腰带,镶着各色的宝石,银蓝色的头发飞扬。
他右手里握着的是一根细细的长线,极细,如发丝一般,拿拇指与食指撵着,中指勾上,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待妖姬注意到时,那细细的线早已将她整个人束缚,想挣扎,却只觉得手腕处一痛,惊慌的眼来不及看清一瞬间渗出的长长血珠,四肢被卸下,顿时血流如注,浸渍了那袭华美的袍。
“锁魂……丝!”来不及割裂的只言片语,从女子的檀口里溢出,不可置信的模样。
血液的腥味弥漫在小小的时空结界里,蓝发男子皱眉,指上缠绕了一个冰咒丢过去,冻结了喷泄而出的血液。
妖姬眼角蓝紫色的燕尾蝶溅上鲜红的颜色,顺着纤细的颧骨下滑,分明地像是血泪,但是这个美丽的妇人暂时还不会失去意识,灵魂会被束缚在这具残破的身子里,只有当一个时辰冰咒自行解缚后,三魂七魄寸寸剥离,在巨大的痛苦中魂飞魄散。
锁魂,这是极其阴毒的招数,千年前神龙消逝、惊鸿剑被封印后再无传世的幻术。
妖姬躺在地上,失去了四肢,只有头与躯干,她艰难的呼吸着,双眼恐惧地瞪大,当她被囚禁在无色城的最底层知道自己将永远与光明无缘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害怕。身子不受控制地打颤,那双绿色的眸子仿佛来自地狱,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竟然连她一个垂死之人都会害怕。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她能够对抗的,这点她很清楚,但是令她震惊的是:这战栗,竟是来自灵魂深处!
“本君……罢了。”男子一甩手,大袖摆动间,露出一角衣料相同的喜袍,他的左手肘上一双纤细的素手紧紧攥紧了他宽大的袖,从布料间垂下来的正是新嫁娘佩带在腰上的凤形的宫绦,尾端缀着金色的铃铛,一动,轻轻的脆响。
少主?那个男人竟是一直抱着浮虚少主!
男子一拂袖推尽高堂供桌上滚着蜡泪的红烛和香炉果盘,抱着怀里的人一脚越过狼狈的战场,将慕尘轻轻放在桌上,抬手在腕上一掠,将涌出的鲜血喂入她的嘴里。
一道黑光之后,一道相似的黑影出现他身后,孑然而立。
“主上。”
“你……你的错本君暂不追究,但是你要知道,仅你以下犯上一条,便足够你万死难辞其咎了。”男子专心将血喂入,语气淡淡。
“主上……属下不知道主上下一次苏醒会是在什么时候……”炻浛的脸上是雷打不动的面瘫,“所以请主上告知……”
“惊鸿!没了我你是越发放肆了……本君还未给过你肆意猜测本君在想什么的权利!”他隐隐有些怒气,喂血的手一顿,血液从慕尘的唇间留下。
“属下知罪。”炻浛僵着脸单膝跪倒,向男人沉身,“但是,主上会变成样子全是浮虚的少主害的……”
男子收回手,抹去上面的痕迹,只留一道淡淡的疤,有些失神:“罢了……这也不全是她的错,你只需做好本君交待的事便好。”他的语调微微一顿,一双墨色的眸子一冽,脱手而出的是一排冰针,狠戾的气势,齐齐地落在半阖的门上,整齐的排列,是一道齐齐的线,直直嵌入门板五寸。
“呐呐呐,殿下真是暴力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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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君不知道,原来身为星宫幻术师的国师大人还有听壁角这等小人才有的习惯。”男子的绿眸深了深,语气淡然。
东方容一头标志的银丝,左眼覆着白色的眼罩,右边的冰眸凌冽:“殿下真是……鄙人可是在结界外面演算了很久才破了这阵法呢……只是没想到一心想进来救人会演变成听到这么一出免费的戏。如此,便不算听壁角吧?”
男子挑着英挺的眉看着他,东方容大大方方回视,趁机细细打量对方那张漂亮的容颜。半晌,伟大的国师大人终于道:
“倒是失算了,原来不是有两个谦贞,而是真正地谦贞另有其人。”
“国师大人好眼力。”男子低低的笑,又将视线移回罗慕尘那张睡的连姓啥都不知道的脸,语气不变,“只是,太聪明的人通常都不长寿。”他的手心隐隐浮动着的是一团青色的烈焰。
“殿下莫不是在威胁鄙人?”国师大人云淡风轻。
“或许。”男子的回答不咸不淡。
东方容站定,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在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上,他微微皱眉:“殿下真是下的去手呢,锁魂?”
“眼光独到。”男子的眼睛眯起,眼角弯的像一只狐狸。
东方容冰眸水光澹澹,右耳上的红色玛瑙耳钉熠熠生光:“过奖。这是殿下第二次称赞鄙人了,幸甚。只是鄙人早年有幸见过而已。”他看向躺在一边瑟缩不已的慕尘,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道,“少主的毒,怕是先找个大夫比较好吧。”
华服男子闻言望向半张小脸隐匿在喜服里的慕尘,伸出手用指腹摩挲了一下人儿的脸。
东方容想,这个只手遮天的男子是否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过自己此时的眼神是如何的宠溺吧……只见那人大手一扬,镶金边的宽大红袖起落间,一击击碎结界,在一片光幕之中走向门的另一端,转头道:“国师大人,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