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奈维德雅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虽然后天女王会派人来接她,但是收拾东西还不是很急。要带的不过是些书罢了。带不走的,她永远也带不走,当然,她也不会有什么留恋。太过留恋某个东西会成为一个政客巨大的弱点,奈维德雅对此心知肚明。
她疲惫地靠在床上,天花板上的描金和靛蓝彩绘让她觉得眼皮发沉。忽然,她的手触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奈维尔,你怎么在这?”原来是那只黑猫。在温博伦宅邸的生活,让它的毛色变漂亮了不少。不过,让奈维德雅吃惊的是,她竟然将这只猫的名字脱口而出。奈维尔,作为七十八年前自己所用的名字,它仿佛早已从她的记忆中褪色,只是当她再次叫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黑猫安静地蜷在奈维德雅的手臂里,琥珀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种少见的温顺。
奈维德雅想起在鲁瑟因村流放的时候,自己曾经因为好奇也养过一只猫。名字大概是小黑、虎皮之类的幼稚而俗气的名字吧。村子里的夜晚总是很冷,有的时候父亲要远行,母亲要在村里的教堂晚祷,奈维德雅不得不独自在家。在她的记忆中,猫是一种很温软的动物。自从养了那只猫,冰冷的夜里,她不再孤独。
但是,这样的温暖并不会长久。乌尔多似乎对他们一家格外的执着。刺客与暗哨渐渐渗透到这个村子里,奈维德雅可以感觉的到,一场无法避免的灾难终究会降临。终于有一天,她抱着她的猫,来到了村后的森林里。那天下着雨,到达森林深处时,奈维德雅几乎累得快要趴下,她浑身是泥水,脸被树枝划得一道一道。
她放下了那只猫,很认真地对它说:“奈维尔不需要这种需要人保护的动物,你走吧。”
猫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步一回头地消失在森林的深处。
至此以后,奈维德雅便习惯了自己独自入睡,习惯了黑夜一般的孤独。
奈维尔,总觉得这个名字在那个人的嘴里念出来格外的好听呢。
十二声钟鸣惊醒了奈维德雅,吃饱饭后躺在床上果然容易犯困。但是眼前的光亮却让她十分不舒服。刺眼的白光并不是以蜡烛为光源,奈维德雅觉得不对,起身,只看到一个半透明的人坐在他的床边。确切的说,是一个半透明的天使。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从你身体里以具现化的形式出现。”半透明的天使说,她的声音空灵而不真切,但是很好听,“我是圣光天使西泽尔。”
若是换做旁人,恐怕要用上好些时候适应这种状况,但是奈维德雅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干的漂亮。”她是一名牧师,在学院的几十年,她从未中断过对于宿体的研究。她既然可以召唤圣光天使,那么圣光天使从她的身体里出来,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不过,你最好还是早点回到我的身体里,时间太久,作为宿体的我便会死亡。”
“即便宿体死亡,我还会在一个新的宿体中重生。”天使说。
“哦?”奈维德雅抬了抬眉,“就算如此,我若死了,谁来帮你实现你的意愿。”
“你还记得就好。”天使说,“汝此生只能祭献于我,恪守神则,这是获取力量的唯一条件,也是你的誓言。”说罢,天使的身影逐渐化为光粒,“一生相伴于极光贤者之侧,穷极一生之时,便是祭献灵魂之日。”声音回响在奈维德雅的耳边,久久不绝。
作为宿体,奈维德雅与圣光天使之间的关系颇为微妙。借用圣光天使的力量不仅可以获得不灭之身,更可以让她达到半神的能力,这对于她的成王之路,是很有益处的。只是,这条路上难免会让她做出破坏神则的事情,这是一条不会让任何人干干净净的路,所谓契约,恐怕也会成为她的束缚。
神契么,奈维德雅直到现在还清楚得记得,在她濒死之际,圣光天使在她身体里轻微的呼唤。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宿体,一个容器,满脑子的家仇国恨,对于天使提出的条件甚至想也未想。
“极光贤者。”奈维德雅默念着,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个极光贤者是谁,更无奈的是,她不得不因为誓死咒的缘故,而与谢瑞尔家联姻。
带着满脑子的事,奈维德雅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卡托叫了两次门她都没有听见。
“昨天你回房间那么早,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晚。”马卡修一边切着盘子里的熏鱼,一边说。
“我在收拾东西啊。明天就要搬去银曜城堡住了。”
“昨天你怎么没说?”马卡修的语气中略带责怪。
“忘了。”奈维德雅回答的简单而直接。
她现在开始避免和马卡修表现出过多的熟络。这种亲昵的氛围让人依赖并且致命,她需要迅速的摆脱这种感觉。她坚信,月精灵的适应力是很强的,不过是少一个人,并不会改变她的生活,也不会改变她以后的道路。
这种僵持一直维持到了晚上,奈维德雅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除了桌子上的挂坠。银色的挂坠是那天她与马卡修逛街时自己暗中相中的东西,而马卡修则要把它送给杜兰.摩尔,之后奈维德雅耍赖要来的。烛光下的银色,仿佛不是那种胜利品所带的光泽,而是一种嘲讽,嘲讽她的看不透,看不透马卡修与杜兰终究是龙凤相配的结局。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种儿女情长的琐事了,奈维德雅不仅暗叹自己最近的修为真是越来越差了。
“这个挂坠也不带走?”马卡修说。
奈维德雅早已习惯了马卡修的推门而入,只是淡淡的说:“你花钱买的东西,我不想带走。”
马卡修耸了耸肩:“好吧,随你。”说罢,他看了看奈维德雅的箱子,“唔,这盒小精灵蜂蜜酥也是我买的,你别带了。”说完,便将奈维德雅箱子里的一整盒点心拿了出来。
“怎么还有糖心奶皮糕?貌似也是我买的,我帮你拿出来。”
“蔓越莓蛋糕,我花了五十枚银币呢,你也不会带走吧。”
奈维德雅眼看着自己喜欢的甜食被马卡修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心里压了一肚子火,但是因为之前的话,她只好隐忍不发,歪躺在床榻上,继续翻着书。
忽然,奈维德雅感到肩部微微吃痛,男人毫无征兆地沉重地压了下来。她反应迅速地抽出袖口中的匕首,抵在了马卡修的咽喉。
马卡修并不理会这只冰冷的匕首,他邪魅地笑着,说:“话说,我忽然想起来小奈也是我早就买下的。”
奈维德雅皱了皱眉:“你在瞎说什么,我不是商品。”
“当然不是。”马卡修的气息离奈维德雅越来越近,“可是我为了小奈花了很多钱啊。”
“多少钱,我还给你。”奈维德雅一边说,一边挣扎。
“怎么还?”马卡修笑着问,“卖身么?卖给卢西弗.谢瑞尔?”
奈维德雅知道马卡修是故意的,便冷笑道:“是又如何。”
“你是赌气才答应与谢瑞尔的婚约的。”马卡修攥住奈维德雅臂腕的手越来越紧,“退掉它。”
“我与谢瑞尔的婚约与你和摩尔的婚约一样,马卡修”奈维德雅说,“这次你没得选,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