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纤已经等在客栈的门口,整一天了。从早上听人说含霜与吴名等人一起出去开始,就坐立难安,是既想见到含霜又不想再见到他,是既想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又害怕知道他们正在做什么,心情复杂难耐,神情焦虑万分。
现时,是终于看到了回来的吴名与落雪,且他们之中也并没有含霜的身影,心神多少能平静了些许。
“大师姐,我找了你们一整天了,你们这是去哪了?”白小纤从客栈前院的小树后走出,迎上吴名与落雪。
“说来话长,还是跟我们一起进屋,再详细的说于你听。”
“那这位是?”白小纤看着紧跟着落雪身后,一起走进来的李儿祝。
“这位是李总督的儿子,李公子。”
白小纤微微施礼:“李公子。”
李儿祝笑呵呵的道:“还是叫我李胖子好了。”
听此,三姐妹都抿嘴一笑。
“原来是这样。”白小纤听吴名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不停的在屋中踱着步,低声自语:“如果是花氏与李宝贵共同合谋杀死孙掌柜的话,那他们就不会因为赃银的事而发生争执,而且那笔赃银又怎么会到了二子的手中,在案发的现场又有一块乞丐身上的破布,这些都对二子是太不利了。”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已经用毒了,又干么用钝器击打孙掌柜的头呢,这三个人又都买过砒霜,可那砒霜又是谁投的呢?”房间另一边的吴名深思着,走过白小纤刚走过的地方。
“买砒霜时的理由也太相同了吧,而且验尸时也看到,那孙掌柜是刚服毒没多久,还都没来得及发作呢,那最后一个出入孙掌柜房间中的人,应该就是凶手吧?”落雪也从椅子中坐起,走向吴名刚走过的地方,三个人就交替着在房间里来回的踱着。
落雪突发奇想,转头向吴名问:“大师姐,你说会不会有人,看到了案发经过啊?”
“有没有人看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李宝贵与花氏还有王山三人之中,肯定有一个人是在撒谎。”
“砰”的一声响,房门被重力撞开,众人齐齐望向门口,只见一名十三、四岁的小乞丐,被人从门外横倒着扔了进来,足飞出约有三米开外,才重重的摔躺在地,疼的是龇牙咧嘴,不住的在地上翻滚着。众人都有些好奇,只有白小纤在看到紧跟着走进来的含霜后,身上一个激灵,眼神不自觉得闪烁,漫无目的的直直看向别处。
含霜却象根本没瞧见她一样,自若的走到屋中,停在小乞丐的身边,对众人道:“有些事,不一定非要见到二子才清楚。”
那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瘦小的脸庞上一双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眼睛,闪着狡诈的光,娴熟的做出一种无比可怜的模样:“诸位大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大家都看向含霜,一脸的莫明其妙。李儿祝则走到含霜的身边,悄声问:“老大,你抓来个孩子做什么?”
含霜低头看着脚下的小乞丐,慢条斯理的说:“把你知道的所有,都清清楚楚的讲给大家听,只要说的是实话,我就会放了你,但要是有半句不真……”顿了顿,扬唇轻笑:“那就别怪我了。”他轻轻吐出这六个字,声线平静甚至还带着点些许的柔和,但语气却透着无比的阴寒,听的人都是心中一沉。
“是是是,我说实话,我一定说实话。”小乞丐早被吓的魂不附体了:“那天,我无意中看到二子哥将三十两银子藏在了枕头下面。”说到这,他开始用手不停的抽自己嘴巴:“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太贪心,见钱眼开,看到那三十两银子就红了眼睛,趁二子哥不在的时候,偷偷的拿走跑到赌场里去赌,哪成想竟被当成嫌犯给抓进大牢了,为了活命,我……”小乞丐的眼珠子,不住的在眼眶中乱转着:“我只好供出了二子哥。”
“你说是三十两银子?”落雪忍不住,上前瞪着小乞丐问。
“啊,是,是呀。”小乞丐被落雪的样子给吓到了,不知道她想怎么对付自己。
落雪一把揪住那小乞丐的衣领,吼道:“那为什么在县衙的证供上,你说是三千两银子?”
小乞丐被吓的浑身哆嗦,结结巴巴的道:“那,那不能怪我呀,是,是钱太贪让我这么说的,是他,是他逼我这么说的,他说我要是不这么说,就以盗窃罪抓我去充军。”
“哼!”落雪一把将小乞丐又重重的推倒在地:“那个该死的钱太贪,为了能早早结案,竟然敢私自让犯人做伪证。”
“那这么看来,二子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了,他根本就没偷过孙掌柜的三千两银子。”李儿祝气愤异常:“这人命关天的大案,那钱太贪竟抓了个垫背的,草草结案,真是……”他还想再说下去,却发现如再说下去,会连着把自己的亲爹也给骂进去,只好住了嘴,但却是一脸的羞愧,尴尬。
含霜走向窗边的藤椅:“现在之所以州府没有下结论,是因为二子打死也不肯认罪画押,要是哪天他真顶不住了。”缓缓坐下的他微抖衣袍,轻巧洒脱:“到时,会是个什么结果,就不好说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让大家都从刚才的激动中冷静了下来。
“如此要想救出二子,也只有从那花氏三人处下手了,一定要越快越好,要是钱太贪他贪功心切,把二子真当凶手给斩了,到那时就算找到了真凶,也没什么用了。”吴名略带焦急的说。
“嗯,这种事,钱太贪干的出来。”李儿祝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未防意外,我也会用我爹来压压钱太贪,以免他滥用私刑。”
“眼下,花氏那三人有重大嫌疑,我们能不能告发,让官府搜查他们的家,要是找到了砒霜,就可以缉拿他们归案了。”落雪心想:既然他们动机成立,只要再有物证,结案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不行。”含霜回答的斩钉截铁:“砒霜并不能代表什么,人家要是咬死买来就是为了驱老鼠的,你又能辩驳出什么?”
含霜沉静的脸,看在落雪眼中却总透出一股不冷不热的置身事外感,原本以为他捉来这小乞丐,并不象自己认为的那样对此案漠不关心,可从他刚才那轻慢的态度上看,却明显透着种心不在焉。
落雪口中,自也没好气的反讽着:“那霜师兄,既然你这么足智多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啊?”
所有人都看向含霜,等着听他的回答。
含霜对着仍跪在地上的小乞丐,淡淡道:“走吧。”
小乞丐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起身就向门外跑。
含霜等小乞丐跑远了,轻描淡写的道:“花氏、李领班、王山这三人都有嫌疑,于其说,让我们去找人证,物证,不如让他们自己替我们找。”
其他四人全都静静的听着,没有一个出声反驳,当然也包括极不服气的落雪。
“他们三个的关系,花氏与李领班应该很清楚了,只这王山与花氏的关系还不太清楚,不过也无妨,因为这三人中最显眼的就是这唯一与两个男人都有关系的花氏,只要盯住她就简单了。”
含霜说到这,凝眉思索。窗开着,乌黑发丝微微轻扬,明媚日光打在他静思中的面容上,勾勒出一张线条流畅,棱角分明的俊颜,饶是眩目的让人无法正视。
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专心过,这模样连落雪也不觉得在心中叹道:还真是……有够帅的,老天爷是真不开眼啊,让这张脸长在他身上了。
想到这,她扭头看向身旁一直静默的白小纤,确见她看的都快痴了。不觉又叹道:唉,真是害人不浅啊。
专心至致的含霜,此时哪里能注意到那么多,接着沉声道:“这花氏最大的特点就是贪财,而且那孙掌柜丢失的银子中又有她的三百两在。”含霜微昂起头,目光犀利:“所以我们就用这一点。”
转过头对着李儿祝道:“你运用你爹的关系,让县衙中的官差在镇里制造谣言,说那孙掌柜的三千两银子,其实并不是二子偷的,二子是替人受过,真正拥有那些银子的是得月楼的领班,李宝贵。”
众人仍是不明就里,含霜放下刚才凝思中抵在唇边的手指,轻叩桌面:“这样的话,原先花氏还吃不准,那三千两是不是李宝贵偷的,如此一来她必定会寻李宝贵的麻烦,到时两人定成水火,而且这两个人的关系又那么特殊,料想会知道些彼此之间不可告人的丑事,一番闹腾下来,如果真有事的话就会露出马脚,到时我们再顺着破绽找出幕后的真凶。”说话间,含霜那副闲散的模样,倒更象是在与人闲聊
李儿祝“啪”的收拢手中折扇,兴奋的拍着扇骨,连连称道:“好,好,就这么办了。”
“哼,别想的那么容易,这招到底好不好使,还不知道呢?”落雪接着唱反调,泼冷水。
一旁的吴名按惯例,在暗中踹了她一脚,哪成想此次她却不买帐,大声叫道:“大姐,你踹我干么,我说的可是大实话。”
李儿祝尴尬的笑着,深深的看着一样尴尬的吴名:“没关系,落姑娘这率真的性格,蛮好的,嘿嘿,我们不介意。”
“那是你不介意,别包括我。”含霜木着脸,经过李儿祝的身边,向屋外走去。
李儿祝惊奇道:“哎,你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啊?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落雪与吴名也跟了上去,片刻,屋中就只剩下由始至终闷闷的,未发一言的白小纤,她低头拧眉,驻足微滞,想了一下,便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