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伦宗的青松堂内,熏香缭绕,古色古香。
正位上坐着天伦宗宗主鬼影妙无声,苍发披肩,威严十足。席下,则盘膝安坐着侯霜,与他隔席而坐的,是孙信子和孙千雪。
接着,是两个侍从分别托了两副茶具上来,置于四人的桌案上。
“本座以茶代酒,先敬三位一杯。”妙无声举杯相敬,优雅地抿了一口,之后说道,“李将军年少老成,修为更是不俗。我天伦宗若是有像将军这等人才,又何愁不能复兴?”
侯霜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理所当然地谦让道:“前辈过奖了,前辈的修为深不可测,晚辈望尘莫及。”
“本座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不过是个宗门的真传弟子而已,直至十五年之后,方进入天武大境。将军的资质与机缘皆胜过本座太多,前途不可限量。”
“李某不才,全赖苍天有眼。”
侯霜此言,的确是句大实话,心里话。要不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继承了上古道统,他现在别说是为侯门复仇,就是能不能存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但外人听来,却完全不明就里。妙无声、孙信子与孙千雪三人,都用略带惊异的眼光看着他。
“前辈,还是谈谈正事吧。”
重归旧题,孙信子跟孙千雪的神色又变得紧张起来。
妙无声道:“既然你们一心想从本门得到《归脉心经》,那么本座问你们,《归脉心经》究竟是一门什么样的功法?孙信子,你曾经贵为宗门的继承人,应该对此有所了解,你说说看。”
孙信子沉吟道:“《归脉心经》可治愈各类先天经脉顽疾,修炼此功法,广采流水之气,可使得体内生机出现,经脉重归先天伊始,涅槃重生。”
妙无声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不过……”
“不过什么?”
“你只说对了一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孙信子感到有些意外,“老朽愿闻其详。”
妙无声侃侃而谈道:“所谓世间无圆满,圆满非世间。《归脉心经》固然有着其独步天下的功效,但缺点同样显著。修炼它的前提,必须是在修为达到地武五品之后,散去所有修为,待经脉归于初始,温养数年,方能从头再来。”
此言一出,侯霜三人均感意外,尤其是孙府的一老一小,面露难色。
良久,孙千雪才缓缓开口道:“只要日后能冲击天武大境,散去目前功力,舍小取大也并非是无法办到之事。”
妙无声神秘一笑,“谈及冲境大事,这门功法的弊端又来了。归脉一法,有违大道自然。而冲击天武大境,必须与自然灵气相通相融,两相在冥冥之中会发生冲突。因此,修为达至九品灵通之后,要么一举突破境界,要么经脉爆碎而亡!而且后者出现的概率比前者要大的多。”
“一条生路,一条死路,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么?”
孙信子喃喃自语,表情上完全没有了先前对于《归脉心经》的期待。作为孙家最年长的家主,他怎么忍心看着后辈族人在好不容易修炼至九品的情况下,却最终落个冲境失败,肉身毁灭的悲惨下场。
“非生即死,生有三成,死占七成,没有第三个选择。几百年来,本门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代祖师修炼过这门功法,不过当时天伦宗处于鼎盛时期,灵丹妙药以及能人无数,几位祖师皆冲境成功,称霸一方。”
冲击天武大境,原本就充满了惊险。当日侯霜冲境的过程,也是险之又险,几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才得以死里逃生。
青松堂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如果说孙千雪并不太在意散功的话,那么针对妙无声后面的警告,她是得好好深思熟虑,做出抉择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修炼归脉心经并非全无好处。”妙无声打破沉默,继续道,“只要修炼者克服自然大道,成功踏入天人,那么从今往后,他的精神将会无比强大,修炼速度也将比寻常天武要快速许多,修炼之途可谓一片坦荡。”
“若前辈肯赐功,我孙家族人皆愿一试!”孙千雪柳眉一扬,毅然说道。
孙信子只是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他是无力阻止这个倔强而又有主见的玄孙女的。
“好,有胆识。”妙无声赞许地点点头,转而又朝侯霜看去,“传功的规矩是祖师所定,但局势变化莫测,今非昔比,本座也非墨守陈规之人。李将军,你看……”
妙无声想说什么,侯霜当然心领神会,随口道:“前辈放心在民间传授贵派正道宗义便是,前提是不要再违反朝廷律令,免得招来兵祸。”
“将军!”
就在此刻,突然有一阵疾风卷入堂内,一名将领风风风火火地参拜在侯霜跟前。
侯霜一看,居然是座下副将司空炎。
临行前,他让司空炎严守邙关,但此刻出乎意料地出现在天伦山,他的心头随即涌现出不详征兆。
“司空,何事如此慌乱?!”
司空炎气喘如牛道:“启禀将军,刚刚接到急报,黑水关被破,山戎大军势如破竹,连下数城!”
“什么?!”
侯霜脸色大变,妙无声三人也是纷纷起立,大吃一惊。
司空炎抱起茶壶,牛饮了几口道:“将军,燕军兵败如山倒,目前退守白帝关。”
孙千雪道:“白帝关,乃是通往蓟都的最后一道关卡,只要白帝关失守,都城必然危在旦夕。”
“兹事体大,司空怕误了军情,斗胆亲来禀报,望将军勿要怪罪。”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诺!”司空炎抱拳施礼,飞速退出了青松堂。
黑水关兵败一事,让侯霜此刻心情全无。虽然燕王昏庸无道,听信奸逆谗言,以一道诏令害的侯门满门被抄斩,但坐镇邙关的他,不为勤王,只为了燕国的平民百姓。山戎大军南下,不知又有多少人会死在蛮人的弯刀之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侯霜扪心自问,自己从来就没有救国救民,死忠朝廷的思想。他之所以想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死去的父亲侯天成。侯天成若还活着,一定会率军与山戎死拼到底。
“侯门英烈战死沙场,皆死于山戎之手,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心中的仇恨之火熊熊燃起,侯霜严肃道:“前辈,晚辈斗胆有一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