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了开来,露出了许二焦急的面容,他朝李菀挥了挥手,道:“快,快跟上来。”
李菀默默地低着头,跟着许二走了出去。
身后的女子是如此地安静,仿佛尘世间的一粒尘埃,悄无声息,许二走着走着,不由地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见李菀低着头,并没有什么异样,复又大步向前走去。
李菀跟着许二来到甲板上,看到密密麻麻跪着的人群,不由得愣住。
这是什么情况?
原来,楚国骁骑营正大张旗鼓追捕逃犯,一路追踪来到附近,恰巧华服老者与许二、三娘的落水,惊动了在附近巡护的官兵。
年轻的将士板着一张脸,带着部下,站在岸边,一个眼色,立马就有小分队的队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带着人迅速上了船。
“人都在这里了?”一双紫面银边的皂靴停在了李菀的面前。
“禀官爷,都到齐了。”许二擦了擦脸上的水,开口回话,裤脚边滴滴答答的水珠落了下来,说不清楚是汗水还是河水,跷骑营的官兵上船的时候,他还来不及换身干净的衣服,听到消息就顶着湿漉漉地衣裳忙乱起来。
莫非,真是天赐良机?
趁着骁骑营的官兵们在附近盘查,不如趁机将这艘船舱底部暗藏良家子的情况爆出?
李菀心念一动,抬头刚想开口说话,忽然间瞥见许二趁人不备,往小队长的手中塞了一包事物,那到喉咙边上的话,又咽了下去。
那小队长用手掂了掂手中事物的分量,知道是银子,又看了眼许二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蹙了眉,扬声道:“来人哪,给我仔细地搜,每个船舱角落都不要放过,将船上的人都通通都给我带过来!”
许二跺了跺脚,一狠心,将拇指上的玉扳指连同猫眼翡翠戒指一并撸了下来,胡乱塞到了官兵的手中,嘴里不住地央求道:“官爷,你就行行好,我家老太爷才刚落了水,禁不得干扰啊。”
这丹阳秦淮,迎来送往,谁家的船上,没有几件不能与人言说的风流韵事,小队长心里透亮,见许二识相,这才满意地笑了,点了点头道:“受惊的人,确实需要安静。”
许二脸上神色一松,只见小队长转头对着正在搜索的下属们喊道:“这里没有可疑的人,儿郎们,我们去别处搜去!”
见小队长要带着人离开,许二脸上忙堆起了笑,打着哈哈:“官爷体恤,许某感激不尽,改天还请到魏府喝杯水酒。”
“魏府?哪个魏府?”小队长一愣,反问道。
许二有些尴尬,忙开口回道:“城东魏府。”
“噢,原来是平南王的岳家,失敬失敬。”小队长马上客气起来。
见小队长前倨后恭,许二恨不得打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暗骂自己愚蠢,早知道早点将魏府搬出来,也省得去了自己的玉扳指和祖母绿戒指了,他脸色微变,心中悔得肠子都青了。
小队长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带着下属离开,回到岸边,对着正在等候消息的年轻将军回道:“报告将军,船上没有刺客,适才的骚乱,是城东魏府的老太爷落了水。”
城东魏家老头子,那个有特殊癖好的?
小队长的话音刚落,年轻的将军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人都跑了,你还杵在这作什么,还不快随我往别处搜去,要是抓不住刺客,又惊扰了这秦淮河上的贵客,一会上头怪罪下来,可有你好受的。”
一群官兵,如乌鸦般从天而降,又作鸟兽般骤然散开。
李菀捏紧了手心,至始至终都低着头不发一眼。
“好了好了,都给我乖乖地回房去,没有什么事别出来瞎逛。”见官兵离去,许二转头对着船上众人说道,复又看了眼李菀。
感受到许二略带审视的目光,李菀乖乖地应了声:“是”,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向小厨房走去。
一场虚惊,李菀所在的船只缓缓地驶离岸边。
三个月,整整等了三个月,才等到这样一次机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船舶在官兵的眼皮底下安然无恙地离开了岸,李菀心里怎能干休?
她走了几步,故意装作被后面的人推搡着,一下摔倒在地上。
“干什么呢,还不快点给我起来!”许二使了个颜色,汉子拿起皮鞭,走了过来。
见汉子过来,李菀忙装作崴了脚,呲牙咧嘴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向船舱走去,眼睛却是四下里张望。
忽然,自灯火阑珊处,李菀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子衣袂飘飘,一袭黑衣融入月色,静静地伫立在河水中央。
秦玥!
李菀张大了眼睛,泪水瞬间就充盈了上来。
秦玥感觉到远方有一股视线,他抬眼向船舱看去。
天地之间,伫立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
秦玥的心中,猛地一震。
那身影随着船舶缓缓离开,渐渐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合。
“阿菀……”秦玥脱口而出。
一旁的宋清河脸色大变,忙四下里张望。
只见到处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哪里还有李菀的身影。
他强打起笑容劝道:“公子,你醉了。”
秦玥闭了双眼复又睁开。
果然,船舶之上,再没有了李菀的身影。
他苦笑地摇了摇头。
果然是醉了,醉得还不清,连幻影都出现了。
明知道李菀已经离去,却还是心心念念,难道这就是求不得的苦楚?
秦玥猛地转身,吩咐道:“走吧。”
“不去见楚怀殇了吗?”宋清河按捺下心中的疑问,见秦玥已经进了画舫,忙叹了口气,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