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秦玥来楚国当质子的前一年,北部蛮夷犯境,太子秦峥率兵亲征,却在秦玥的封地南安遭到了袭击。
当时朝中群臣哗然,秦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她与宋清河找了三天三夜,终于在距离南安三百里的郊外山洞里,找到了浑身是血的秦峥,日夜不停,一路护送他前往秦国都咸阳。
不料,却在路上中了敌军的埋伏。
秦王府的十八暗卫,对上番邦夷人乔装的绿林大盗。
一路且战且退,眼看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了下去,李菀急了,她心一狠,让宋清河先护送秦峥回咸阳,自己则留下来,对付那一帮穷凶极恶的番邦夷人。
宋清河不肯走,他拉着李菀的手:“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李菀怒了,想到还在秦都生死不明的秦玥,没有了秦峥,秦王府才真正是翻身无门,死无葬身之地!
她冲着宋清河怒吼道:“滚,枉你我相交多年,我一生最重要的人,你也不能替我守住吗?!”
听到这句话,宋清河二话没说,带着秦峥翻身就上马,却在马上,朝她伸出了手:“李菀,我们一起走!”
她利落地取下发髻上的金钗,狠狠地往马屁股扎了下去,痛得马蹄高仰,驮着宋清河和秦峥疾奔而去。
她救了宋清河和秦峥,却因为队伍中出现的叛徒,而失手被擒。
那是李菀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地失败。
她被丢进了万蛇窟中,受尽了惊吓和折磨。
大腿上的肉,被一片片地割了下来,送给了番邦夷人的首领下酒。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呢?
是了,宋清河带着人回来了。
他杀红了眼睛,如浴血的罗刹,在火焰中而生。
李菀气息奄奄,远远地瞥见他翻身下马,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笑得极为开心。
因为从来不曾慌乱过的宋清河,从来都只会调侃自己,以欺负自己为乐趣的宋清河啊,也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
可是李菀,就这样,笑着,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宋清河冲进人群中,抱住了奄奄一息的李菀,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也像个迷了路的小孩一样,放声哭了起来。
李菀自宋清河的泪水中睁开了眼睛,见他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流,眼睛肿胀得看不清俊颜,不由得“扑哧”一声就笑了开来,声音沙哑,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欣然:“宋清河,别哭了,一点也不适合你。”
宋清河一愣,见她醒来,双臂一紧,勒得李菀呲牙咧嘴叫了起来:“喂,宋清河,我还没死呢,就快被你给勒死了。”
宋清河忙松了手,低头查看起李菀的伤势,一颗差点停止跳动的心,又狂乱地跳了起来。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呢?
李菀伤愈后带着人冲回部落,却发现整山的夷人都被屠杀殆尽,一场大火,将所有的证据都烧得干干净净。
“可惜了”,宋清河闻言只是砸了砸嘴巴,笑说“还想亲口尝尝,用人肉下酒的滋味呢,便宜了那帮兔崽子。”
想到这里,李菀笑了起来。
前尘往事如烟,总是掩埋了许多的人和事,直到后来,她与宋清河两人渐行渐远,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李菀一时悲从中来,忽然低头,一颗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冒了出来,起先只是一滴,又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吧嗒,吧嗒”,泪水越来越多,终如大雨般,倾盆而下!
少年慌了起来,忙笨拙地替李菀擦着眼泪,口中嚷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不知怎的,你一哭,我这心都要乱了。”
从来没有人,对李菀,说出这样温暖的话。
少年不说还好,一说,李菀的眼泪掉得更多了,大滴大滴地金豆豆,一个劲地往外冒,似有无穷无尽的委屈,似有无穷无尽的酸楚。
少年犹豫半响,终于伸出手,将李菀抱在了怀里,口中嘟囔道:“那么瘦弱,哭劲还挺大的,比我母妃还能哭。”
哭泣中的李菀,哪里还能理会少年在耳边说了些什么,前世,她只流血,从不流泪,早忘记了哭泣的滋味,今生换了身份,她要替重生的自己好好地哭一场,哭一场相逢别离,哭一场乱世情殇。
半响,李菀抽噎着,慢慢地止住了哭泣,她终于哭累了,趴在少年的怀中,如一只找到了家的小猫咪,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