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女扮男装

踏着大步走进来的两人一个穿褐色窄袖长袍、系一条黑色腰带，一个穿浅青色长袍、系一条蓝白玉带。前一个四旬年纪，皮肤黝黑，体格魁梧，后一个约莫二旬，眉清目秀，皮肤白皙。不过，最令人为之侧目的当属两人的气度，前一个透着股草莽侠客的气息，后一个透着大家贵戚的气质。

“李公子家僮马三宝，见过赵将军。”

二人似乎以穿褐色衣服者为主，所以是他开口说话。一旁的那个穿浅青色长袍的人跟着拱手行礼，虽然低头不语，但在须臾间已悄悄环视过四周。巧的是，他正好站在赵旭眼前，所作所为被赵旭看得一清二楚。赵旭庞若无恙地举杯饮酒，可一双眼睛已经定在了他身上。

“听……听说李公子是晋阳留守唐国公的公子？”杜平说着到吞了口口水，显得十分紧张。

“正是。”马三宝放下手直起身，不卑不亢道，“赵将军系出名门，当知天下形势。天子远在江都，被佞臣蒙蔽。唐国公公忠体国，为社稷之臣。今日，唐国公竖义旗于晋阳，不日即率军西来。公子先一步来关中连结各路英雄，何潘仁、向善志皆以归顺，将军何必慢人一步？”

“这……”杜平顿了顿，下意识地看了眼赵旭，见他没有任何暗示，便自顾自道，“当今虽遍地盗匪，可天子尚在。唐国公是臣下，把守一方便已尽忠，何必……何必远来关中呢？”

“将军此言差矣。”马三宝抬手挡了挡，说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为臣者当为天下人谋划，而非为一人尽忠。唐国公乃贵胄之后，上承天命，下应民心。起兵只为力挽狂澜，而非叛乱造反。今日何、向二人已投效过来，还望将军能识时务。”

这番话连赵旭都不得不赞叹“好辩才”。柔和的语气中透露着三分强硬，三言两语间既有招抚，又有威胁。刚柔并济、恩威并施，让人既佩服，又无法应对。

杜平道：“唐国公远在晋阳，距关中甚远，听闻代王已遣宋老生、屈突通率精兵前往驻守，只怕成不了事。”

“宋老生有勇无谋，屈突通衰朽老将，都不足为虑。”马三宝道。

“这……”杜平是黔驴技穷，不能再说话。

赵旭乘机说道：“所谓忠臣不事二主，主公已是隋廷所封的鹰扬郎将，如何能再投奔二主。”

他这么一说吸引了两位来使的注意力。

马三宝转身拱手问道：“请问阁下是？”

“蝼蚁鼠辈，无名无姓。”赵旭拱手回礼。

“先生所言甚是。”柔中带刚的声音响起，一直不说话的公子哥开口了，“忠臣不事二主，唐国公只想学伊尹、霍光，绝无田常六卿王莽曹操之心。”

“田常六卿非一人一代，王莽曹操初时对汉室亦无二心，但是，谁又能知数十年之后的事？”赵旭坦然坐着，问道，“公子面容清秀，当不是一般人，敢问姓名。”

“区区贱名，何足挂齿。我不过李公子帐下的幕僚，一无将略，二无智谋，粗读了些经书文章罢了。”

“公子过谦了。”赵旭坏笑道，“世间哪有公子这般俊秀得宛如女儿家的男子。李公子将你留在帐内，岂是要你出谋划策、冲锋陷阵？”

一句话中有话、挑衅味十足的话语引来哄堂大笑，马三宝和那公子皆面露不悦。龙阳之癖自古有之，在贵戚家中更是常见，但是，无论平民还是士族，都将此作为丑闻，别说是被凭空诬陷，就算确有其事也不敢承认。贵戚士族多半极好面子，重视名声，这种暗藏讥讽的话语最适合来攻击。

“想不到小小的盩厔居然暗藏贤人，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过奖、过奖，我哪里是什么贤人，不过是‘闲人’而已。”赵旭含笑说道，“主公有郭子达、周明孝出谋划策，程博达、王叔魁统领府库，王仲魁可当中坚之任，王季魁可为先锋大将，我在此间可没什么大才。”

“先生所言甚是，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来。”

“何事？”赵旭问道。

“昔日汉武帝令司马相如出使夜郎国，夜郎王不知天朝广阔，居然问‘大汉朝比得上夜郎国吗’。”

“公子在讥笑我夜郎自大？”

“不敢！”公子欠欠身，说道，“赵将军麾下确实有些人才，可荧荧之光如何与日月争辉？唐公胸怀天下，日后当收天下之才为己所用。在座诸位自比天下才士如何？只怕无一人敢说自己可比得上整个天下的才士吧！”

他说错了，还真是有这样的人，周亮就是一个。不过，周亮很识时务，见到赵旭在此，便缩回了脖子，静默以对。

“说得有理。”赵旭点点头，说道，“平天下不能靠一己之力，当用天下人来平定天下。不过，我还没见过唐公的气量，如何相信公子的一家之言？”

“先生只怕看不上何、向二人，在下就不说他们了。”公子回过身对杜平说道，“赵将军，在下不敢为李公子做说客，只望将军能给个方便。给他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李公子可以以唐公之名担保，何、向二人将不会引兵袭来，将军可安居盩厔、郿城。不过，他日唐公率军西来之时，还望将军能重新想想。”

“好、好！”杜平本有些松懈，现在突然振作起来，语焉不详道，“本……本将军知道了。”

“好，告辞。”说罢，公子和马三宝便一齐拱手向四周转了圈，接着就踏步离开了。

他们刚一出去，赵旭就起身到了主座上，杜平也很识相，当即躲开了。

“好一位能言善辩的小娘子，招揽我不成就使计令我按兵不动。如此倒好，她用她的兵，我使我的计，两不相干。”

“小娘子？”众人不解，唯有周亮暗暗含笑。

早在来使进来时，赵旭和周亮就觉得进来的两人有些别扭，等那位公子开口后，他们就明白了所以。这位公子过于清丽、俊朗，简直比宫中的宦官还要阴柔。她的嗓音虽然粗，可听来总是有种装腔作势感。赵旭和周亮都在她说话时明白了别扭的原因，接着又从她举手投足认定了她是女的。

男人和女人有着本质区别，一个女人早就养成了女子的习惯，即使演得再像，也改变不了一些只属于女子的动作。比如拱手时下意识的护胸。一般人，特别是男人拱手时，双臂的角度呈八字形。唯有女人因为潜意识中的防护心态，会将双臂平直起来，以一个近乎一字的姿势挡在双胸前。

二人径直走出城门。

城门下，马三宝不解地问道：“公子，就这么放弃了？”

“这个赵旭不简单，不能用对付何潘仁、向善志的方法对付。”公子深吸了口气，神情深邃地说道，“先利用何潘仁和向善志的兵锋攻下鄠县，再回过头来对付他。他那时若还不归附，就用强了。”

“公子说的是。”马三宝点点头认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