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过,正对着鄠县西门的赵旭大营奔出了千余骑兵。骑兵在城门和寨门之间横着排出了一个“二”字,紧接着,十辆囚车由牛拉着从后驶出,自右侧绕了个远路,稳稳地停在了骑兵阵的正前方。
囚车有大有小,最先驶出的是单人囚车,接着越来越大,人数也越来越多,从二人、五人到八人、十人,十辆囚车一共运载了七十多人。这七十几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衣着锦绣的,也有衣衫褴褛的。
赵旭骑着白马跟着囚车走到战阵前,在囚车停下的时候继续走了段路,直到囚车正中前面才勒马停下。
“赵旭,你究竟要做什么?”最右侧单人囚车中的囚徒放声高喊。他穿着沾染有黑斑灰尘的白色囚衣,头夹在囚车上边的枷锁中,双手、双脚都绑着铁链。在所有囚徒中,他是唯一一个受到如此待遇的。
赵旭闻声回望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又回过头。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丘师利的胞弟丘行恭。丘师利败走郿城时没能带走家眷,赵旭在战阵中俘获了丘行恭,接着又在郿城俘获了丘氏全族。丘氏一族自北魏镇东将军丘寿从洛阳徙居郿城开始只有三代,而且三代人丁单薄,只有丘师利、丘行恭的父亲丘和生得较多,生下了七个孩子。因此,丘氏一族在郿城并没有多少人。
赵旭俘获的丘氏一族包括丘氏六兄弟、世代家仆和正妻、子弟,至于妾侍、丫鬟都放过了。即使如此,也有上百口人。为了避免过多的杀戮,他最后只选取了丘师利的妻子家小和丘行恭的妻子家小,如此久只有七十多口。
“赵旭,你敢小觑我!有种的把我放出来,让我与你再战一场。”丘行恭破口大骂。
这一次,赵旭头也不回,自顾自地拍马往城墙方向走去。败军之将无以言勇,丘行恭已经战败,他对赵旭唯一的价值仅仅是工具。作为一个胜利者,赵旭又怎么会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呢?
赵旭没走几步就勒马停下,往城上高喊:“丘师利将军,你如果在城上,就请来看一看我身后囚车上的人吧!”
丘师利闻讯刚到,虽然因为隔的太远看不清囚车上的人,但却听见了兄弟丘行恭的喊声和一家老小的哀嚎。他顿时又悲又怒,扶着城垛喊道:“赵旭,你虏我家小在此究竟要干什么?”
赵旭呵呵一笑,说道:“丘师利,前日你在此地斩首了几十人。所谓来而无往非礼也,今日我也要在此地斩首几十人,并将头颅送给你。”
“赵旭,你敢!”丘师利本以为家小早就被害,所以才会做如此多的事,如今见到家小还活着,自然不会白白看着他们去死。
“我怎么不敢?”赵旭正色道,“丘师利,你犯下的罪行足够诛灭三族。作乱郿城,背离朝廷,此罪一也。怂恿何潘仁背主倒戈,此罪二也。擅杀百姓,掠夺百姓财物,此罪三也。由此三罪,我经只灭你一族,你服是不服!”
说着,他将手一举,身后已经有人提拿囚徒下车。不一会儿,十名囚徒反缚双手一字跪倒在囚车前。与前日一样,这些待斩之人左右各有一名刀斧手。准备好后,他将举着的手挥下,刀斧手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落了刀。
咔嚓几声,十颗脑袋应声落地。
“啊!”丘师利大叫一声,挥拳就下了城。
路上,正好赶到的何潘仁将他拦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让开。”丘师利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只说了句“我要提兵迎战”就走了。
何潘仁不知其故,呢喃自语道:“不是说好从西门撤走吗?”
原来,丘师利一直怂恿何潘仁正面出战,可何潘仁惧敌畏战,反而想走。二人僵持不下之际,正好遇上李神通兵到。丘师利只想找赵旭麻烦,不愿和李家人对上,何潘仁本就忌惮赵旭,更何况其又有了援兵。如此一来,二人一拍即合,决定今日从西门撤出。
西门开启,丘师利率领本部士卒冲了出来,不一会儿就一字排开了阵型。
他立在马上,挥刀喊道:“赵旭,冤有头债有主,你我之间的怨仇由你我来解决,何必牵累他人?”
赵旭莞尔暗道:“激将法果然奏效了,不过,似乎还不够。”
这是他的计策。要吸引何潘仁出城野战,就必须先对付丘师利,换句话说,激将、诱将的对象不是何潘仁,而是丘师利。相比何潘仁,丘师利可说是老奸巨猾,要让这样的人中计,就必须用血腥手段,而这个手段就是杀人。
丘师利虽然率领兵马出城,可他还没有进入极怒状态。要引入如伏击圈,就必须再狠一下心,让他彻底暴怒,失去理智。
赵旭回道:“丘师利,我来问你。李娘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怂恿何潘仁背叛她?”
“这与你何干?”
“丘师利,我今日来此就是为了替李娘子讨回公道。像你这样的小人,天地不容。”赵旭喝了声,将枪向地上一敲。
咚的一声闷响,后面囚车旁的士卒手起刀落,又砍杀了十来个。
“赵旭!”丘师利怒火攻心,拍马上前。
赵旭不慌不忙,拈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在了丘师利的肩膀上。他是有意射偏,为的只是延缓对方的进兵速度。
丘师利中了箭,下意识地勒停了马。他这一停,身后的步兵是赶了上来,身前的赵旭也赢得了时间。
赵旭拨转马头,向囚车方向打了个手势。随即,囚车旁的士卒举枪乱刺,剩下的囚徒一个接一个地哀嚎着吐出血水。
“赵旭!”丘行恭挨了一枪侥幸未死,第二枪刺出的间隙,他恨恨说道:“你不得好死!”
这一声后,枪透入了他的胸膛,这员曾在郿县、盩厔与赵旭大战的悍将就这么死于非命了。
与此同时,赵旭又举枪指向南面,立阵整齐地骑兵从右至左向右侧拨转马头,相继往南面奔去。待确定了丘行恭已死,他也拍马走了。
此时,丘师利含恨拔出了箭头,看着惨死的一家老小完全被恨意填充满了。极怒之下,他一拍马,挥着战刀追着赵旭而去。他身后的士卒,一个个也跟了上去。
“不好!”城楼上的何潘仁只觉不妙,急忙吩咐左右,“快,将等候在东门的大军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