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于有些人而言是好梦连连,可相对于另外一些人而言就变成了辗转难眠,而韩洞天赫然就在此列。
早晨起来匆匆洗漱了一番,韩洞天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仪容之后,拿起悬在床边的长剑迈步走到了屋外。
“师叔好!”
“韩长老好!”
韩洞天对着满院子里纷纷与他打招呼的天挚门弟子点头嗯了一声。而后招手叫来了许佃青他们简单问了几句,得到他们的回答后终于脸上稍稍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回头冲着院子里聚集的其他人沉声下令,一行人跟在韩洞天身后往粱府前院正门走去。
韩洞天一行人刚到了前院,就看到闻讯而来的梁壁和梁晋东父子两人,身后还跟着粱府管家梁阔以及同是天挚门弟子,又身为梁家近亲的梁文远。
“韩长老这就要走吗?要我看还是等吃过早饭大家在上路吧!”梁壁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老远就扬臂冲着韩洞天打起了招呼。
“不必了,梁老弟有心就好。我们赶路要紧,吃的东西在路上随便买点就好。”韩洞天闻声摇了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又往梁壁身后看了一眼。
“呵呵,我早晨让晋东去叫文远过来说几句话。文远啊!你也赶快和韩长老他们一起吧,记住日后若是有机会记得替我问候你娘和你爹她们!”梁壁转身看着身后的梁文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笑意盈盈的说道。
“是,舅舅的话我一定会带到,请放心吧。”梁文远的反应相对比较平静,只是颔首点头。
梁壁陪同着韩洞天等人来到粱府大门口。
此刻商州城里的街道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几家商户卸了门板开门做起生意了,尤其是那些卖早点的,更是早已把炉火生旺。略带潮湿的空气打湿了地面,空气里湿漉漉的弥漫着一股令人倍觉清爽的清新味道。
韩洞天回首冲着梁壁抱拳拱手,说了几句道别的话然后转身接过一旁早有人备好的马匹,飞身上马抬手冲着身后的一众弟子招呼了一声,紧接着就看到十几个人策马扬鞭飞身离去,不多一会儿就消失在街道拐角的尽头。
韩洞天率领门下弟子们扬鞭疾驰,趁着时候还早路上行人不多,匆匆离开了商州城一路往南行去。
这样走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一处岔道,众人马匹放缓韩洞天自怀里展开地图低头看了一眼,而后马鞭遥遥一指,天挚门众人再次匆匆上路。不过没走多久,韩洞天突然勒紧了手中的缰绳,吁了一声。
“师叔,怎么不走了?”这时,距离韩洞天身后始终不远的许佃青打马赶了过来,见他突然停下来不由觉得几分疑惑,于是问道。
“哦,我刚刚想起来之前有件东西落在粱府了。这样,你们先往前走,我这就回去取东西,估计一会儿就能再赶上你们。”韩洞天简单解释了一下就准备拨转马头往回赶。
许佃青闻言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韩洞天这话敷衍别人还差不多,只是对他而言这个借口就未免拙劣了一些。不过就算他心中再有怀疑,也终究还是不能反抗韩洞天的决定,因此也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与许佃青分别之后,韩洞天立刻拨转马头往来时路赶了回去。因为此地距离岔路并不太远,所以没一会就赶到了。沿着稍稍有些潮湿泥泞的黄土小路,韩洞天驱马哒哒哒的行至古树环绕荒草高张的一间破庙前。
勒住马匹,韩洞天下马。将马缰打了个结拴在一棵绿叶参天的古树上,韩洞天抬脚迈进了土地庙。
土地庙本来就不大,里面破破烂烂的灰尘满地蛛网密布。韩洞天见状皱了皱眉,掩鼻往里走去。
围着土地庙里转了一圈,最后什么也没发现。韩洞天心里不由开始怀疑起重华的话来,可是这时候想那些也没用了。
韩洞天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又在破庙里转了一圈。终于,他发现在土地像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似乎隐藏着什么。于是立刻走到泥像身后,蹲下身伸手扒开地上的掩盖物。终于,看到一个一掌来宽的红色木盒,脸上立即掠过一抹喜色。
韩洞天迫不及待的伸手把盒子托在手中,正欲打开之际却看到盒子上落了一道小锁。不由皱了皱眉,暗道一声麻烦。
拇指与食指间夹住小锁,微微用力一撮,小锁吧嗒一声落在地上。韩洞天伸手往盒盖上掀去,却发现根本就打不开,这下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团火气。从昨天下午开始积攒到现在的怒气直冲头顶,他甚至感觉头顶两旁的太阳穴都鼓涨的直欲蹦起。
将盒子再次拿近眼前,这次他真正看了个仔细,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刚不过是被一道虚锁而蒙蔽了。韩洞天明白了这些,心中立刻联想到真正能打开盒子的机关应该就在盒子本身之上。于是立刻将木盒翻转过来凑近了细细查看摸索了一阵,终于发现了机关。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韩洞天这才打开了盒子。刚把盒子掀开就看到里面静静躺着四五粒丸药,和一张卷曲着的小字条。
韩洞天收起丸药,伸手展开字条,就看到上面简单的写着几句话:韩长老亲启,五粒丸药每月月初各服用一颗,可保四月内平安,内力恢复一半。若想解毒痊愈,五个月后武林大会上再见。敬走,不送。
韩洞天脸色青紫,咬牙切齿的看完字条,忍不住双手一撮纸条眨眼间便化作了一团粉末,飘散在空气之中。
低头看了一眼刚刚收起的那四粒小指甲盖大小的丸药,韩洞天简直又爱又恨,最后还是拿了一颗放在嘴里吞下。然后盘膝在地运功片刻,直到确认内力却是如同字条上所说恢复了一半左右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脸色也比之刚开好了许多。只是一想到自己还要如此煎熬五个月,受制于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起身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浮尘,韩洞天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破庙。来到外面,最后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破庙,终是没能忍住对着破损不看的墙壁狠狠落了一掌,然后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扬鞭远去。就在他离去后不久,身后破庙的墙壁轰然倒塌,溅起重重飞灰。
今天是个无比晴朗的日子,微风伴随着阵阵花香,头顶上几朵绵绵的白云惬意而悠然的飘着,天空碧蓝如洗。
今日的燕府虽然还没有完全摆脱麻烦,但较前一段时间却要好上太多了。为了放松一下最近紧绷的精神于是由林秀秀提议,燕秋娘带着大家决定去商州城内最热闹繁华的航运码头参观,。
重华等人刚到地方老远就听到货运码头上人声鼎沸,放眼四望人来人往几乎达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码头的另一边码放着整整齐齐的货箱,堆砌如山。工人们或扛或抬,三人一伙两人一对的搭手搬运着沉重的货物,码头上不时能听到吵吵嚷嚷的喊话声,好不热闹。
林秀秀她们由燕秋娘和贺平在前面引领着,挤在往来的人群中。热闹的气氛使大家都感到一股新奇的感觉。重华十几年一直生活在荒无人烟的山谷中,林秀秀虽然也曾和云沉子游历过不少地方,可是像这种货物集散地却从没机会见识过,而袁青青也没比重华强到哪里去,一直生活在清屏山上,所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清屏山下就近的小镇而已。所以三人对此行完全是充满了期待和兴奋,虽然人群拥挤但热情却是丝毫不减。
六个人用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总算是彻底见识了商州城内外一片繁茂之象。到了中午,由贺平给他们推荐了一家既实惠又美味独特的酒家,几个人畅饮了一小坛梨花酿,说起话来声音都忍不住大了许多,就连脸上的笑意也比来时更添了几分欢畅。席间林秀秀向他们问起商州城的风味土特产,张罗着走的时候非要带走几样留作纪念,却被重华笑言就她买来的那些土特产,凡是能吃的保证不出三天一定会进到她的肚皮里,大家闻言又是一通嘻嘻哈哈。
燕秋娘坐在大家中央,时而看着重华和林秀秀她们说话,时而给她们碗里填加菜肴,偶尔心中涌起的失落也被不时的欢声笑语影响了不少。最后终于彻底释然了这段单恋的感情,痛饮一杯算是告别自己第一次对男子心生仰慕的恋情。
大家用过午饭稍事休息,又喝了一壶茶水,最后出门租了一辆马车,由贺平和重华二人在外面驾车,其余人都坐在里面。
一路上林秀秀和袁青青两人轮番掀开车辕两侧的布帘往外瞧着,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重华虽然也觉得有些新鲜,可毕竟还没达到林秀秀那股劲头,因此见状也只能是摇头表示无奈。路上贺平和重华两人一边打发时间一边无事闲聊,气氛倒也愉快。不过重华和他随便聊了几句,却都是一无所获,也不知是他口风太紧防备心太重还是他本就为人如此。总之贺平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既谨慎又沉稳,与其他同龄人的浮躁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因此重华对他的感觉也变得更加深沉了几分。
马车沿着平坦的大道一路驶向商州城西郊,马蹄哒哒道路两旁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的耕地,不时可以看到耕种的农民在引渠浇水,景象一片大好。
重华她们参观的桑树园占地约有二百亩,而这还仅仅只是商州城桑树种植地里的一角而已。看着郁郁葱葱的广阔土地林秀秀满怀好奇的在里面逛了好久,可是这股热情没保持多久就宣告结束了。于是大家乘上马车,悠悠闲闲的又往城里赶回去。
等到大家回到燕府的时候日头刚刚有些西斜,下了马车吩咐府里下人将马车送回租赁的地方,大家便各自回去整理了一番,再聚首的时候正是用饭的时辰。只是大家都没想到,一个令人无比意外的消息突然传入燕正荣的耳中。
原来根据一直在粱府附近轮番盯梢的一名工人发现,今天粱府里比起前两日要显得格外安静,随便找了一位长期在街上卖东西的摊贩询问,这才知道今晨天亮后不久粱府里就一下子涌出不少江湖人士,老少皆有大概也有十多号人,骑着马早早的就离开粱府也不知去了哪里。那盯梢的工人见情况有变,不敢耽搁立刻上报给了崔总管。
可是到了下午的时候透过粱府的大门,突然听到粱府里面一阵手忙脚乱的跑动声,期间还隐隐传来梁晋东愤怒的喊叫以及训斥的吼声。那工人躲到粱府斜对面一家小茶馆里要了一杯茶,一边观察一边借以掩饰身份。果然,没多一会儿就看到自粱府里匆匆跑出一道身影,那人定睛一看原来是粱府的大管家梁阔。工人看到梁阔脸上少见的流露出一股尚且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和焦急,他知道粱府一定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于是就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尾随着,见梁阔最后急匆匆进了商州城内最顶尖的医馆,花重金请了最好的大夫直奔粱府。就在刚才,那工人亲自来报,据他打听到的消息,梁壁因为受到不明原因的刺激导致突发急病,现在已经中风瘫痪在床,神志不清了。
燕正荣倒也不避讳她们,让那工人当着大家的面把这则消息说了出来,一时间倒真是有点大快人心的感觉。燕正荣吩咐那工人退下,并安排崔总管带他去账房领赏金。等到无关人等都退了出去燕正荣也再不加以掩饰,直接抚掌称快哈哈大笑,一吐连日来的担忧和抑郁。现在就算是梁家再想出什么幺蛾子,只怕仅凭着区区一个梁晋东还难以说动其他人与他们联合。想必不出两日这则消息就会传到那些老油条的耳中,而那所谓的利益联盟恐怕也将随着梁壁的倒下而土崩瓦解。哼,如果梁晋东的脑袋还不傻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妄图扩张是不可能了,凭他那点能耐和人脉,到哪里都不会走得太远。而且那小子向来肚量狭小心长计短,以他的能力能勉强维持住偌大的梁家产业就不错了,若还想吞并别人只能是自讨苦吃了。
其实燕正荣现在得到的消息虽然也距离实情差不多少,可他还是高估了粱府现在的实际情况。
等到一夜过去第二天天亮之后不久,他就突然得到消息粱府之中在一夜之间就已经人去楼空,除了一座空荡荡的房子甚至连府里的下人也走了个七七八八,剩下唯一没走的人也是正埋首往外搬东西的下人,一时间粱府门前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等到有心人问那些还未走散的下人实情时,只听那些人低头一边忙着一边囫囵着说粱府倒了,没钱了,梁壁父子也在昨日半夜里遣散了府中的下人。今日一早他们本来也是想回来看看情况的,没想到竟然发现府中空无一人。于是秉承着不拿白不拿的想法大家就一哄而上把能拿走的东西通通拿走了。
这个结果传到燕正荣的耳中时,他正悠闲的坐在府里前厅喝着茶水,乍一得到这个消息他简直是难以置信,直接从椅子上霍然站起,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不过只是一夜之间而已,梁家就这么轻易的倒了。不但倒了,而且连人都消失无踪。一时间除了唏嘘感叹世事无常,也有点奇怪是何原因导致梁家一夜崩塌。不过任凭他再怎么琢磨也是绝对不可能知道这其中的功劳就全在重华一个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