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卜彦峰拽了平安,悄无声息的站在最后,那边大师伯李臣济却恰巧抬眼看了过来,刻意朗声道:“老六,找着你徒弟了?”
如果不是觑见他眼底飞快掠过的一抹挑衅,平安真的会以为这是来自于师门纯挚的关怀。卜彦峰老脸一红,暗啐一口,却磨不开脸去不闻不问,只好拱手粗声回道:“多谢师兄关心,小徒昨天刚刚入门,只是在前山林中迷路了,这才没有按时回房歇息,一早回来知悉我在找她,立刻循着赶过来了。”
“嗯。”聂长空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到躲在卜彦峰身后的沈平安,抚了抚颌下的白须,眼风凌厉的扫过平安身上稍显凌乱的衣衫,不动声色的温和道:“门中殿阁颇多,你还是要多多熟悉路途,一时不查迷路倒是小事,万一误闯了禁地就不好了。”
平安心下一震,眼尾悄悄收到师父警告的神色,慢吞吞的上前垂首施礼,刻意放缓了语速,摆出一副呆愣的摸样来,“多谢掌门教诲,徒儿自知昨夜未归,劳烦师父记挂,一早便着急前来告安,都怪自个儿资质驽钝,从前头山坡上摔了下来,若不是师父,只要怕跌的不轻呢。”说着活动两下昨夜因蜷缩而酸麻的臂膀,龇牙咧嘴的样子倒不是装出来的。
聂长空看她一副不甚机灵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来,暗道自己多疑,只微笑了安慰道:“无妨,今后还要多多随你师父勤加修炼才是。”说着回过身去不再看她。
李臣济含笑不语,瞧她现下与那日在晨晖堂中分明差异颇大,也不点破,只低下头勾勾唇角,又专心听掌门吩咐去了。
“这几日初阳也快回来了,你们几个还要配合他多在附近走动,晚间门内巡视的弟子也要多多加派人手,各自提高警觉,一有异动我们也好及时应对。”聂长空目视远方长叹一声,“只怪我们不能提前以灵力修补结界,不然也不会放那魔头冲出蚩灵阵。”
平安心下已然明白掌门口中所说的魔头正是自己昨晚亲见的那位,听掌门话中之意,似乎这魔王是一早就被镇压在后山结界内,因不知名的契机才得以重回世间。悄悄环视四周,见众师叔伯无一不恭敬点头,她也跟着缩在后面默不作声,心下暗暗庆幸自己蒙混过关了。
待平安随着众人回到离域,谷清璇早已焦急的等在房中,一见她安全回来,赶紧迎上前来,关切的捉了她一只手追问:“平安师妹,你没事吧,昨天你一夜未归可急死我了。”
“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平安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发,白婴兽却按捺不住一下蹿到谷清璇怀中,眼尾带恨的瞪了平安几下,唾弃之意不言而喻。
平安咬咬嘴唇,提醒自己不和畜生一般见识,琥珀色的眸中满是歉意的看着谷清璇,“多谢师姐关心,我今后一定不会乱跑了。”
“幸好无事,昨儿半夜里听见后山的响动,门内一时大乱,四师叔焦急跑来找我询问你的去处,我真是担心你……也罢,瞧四师叔那样子,分明是认可你了。”谷清璇上下打量了下平安,见她除了衣衫有些松动,脸色倒是十分红润,这才松了口气。想着平安还没吃饭,自是拉着她去膳堂用饭不提。
掌门既已出关,门下弟子虽因昨夜后山的异状人心惶惶,倒也有了主心骨,门内一时风平浪静,一切如常。平安惦记着师父的入门承诺,用了饭便来到赏善堂,重向师父提及下山卖续断的事儿。
卜彦峰眯见她短短一夜便采了不少续断,也想早些处理了赃物,省的被门内发现,自然点头同意,只叮嘱她早去早回,不可贪玩误事。
平安想着白婴兽脚伤未愈,就将它托付给谷清璇,见一人一兽皆是眼角带笑着应允,扁了扁嘴自个儿偷偷去后山取回药篓,沿着山路下山回到凉京城中。
劳顿半天,夜色初降时分,平安终于在正济堂中找着了瞿墨。
瞿墨见她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叮嘱堂中小僮取了饭菜来,唇角带笑的看她一边吃一边絮叨着这两天的经历。听到昨夜青荇山后山出现魔君一事,眉间陡然蹙起,这倒让他联想到这两天在京城里出现的一桩怪事,不由低低呢喃了句,“原来,这僧人倒真是有些来历。”
“你说什么?”平安吃饱喝足,见瞿墨脸色忽变,追问道:“什么僧人?”
瞿墨正了正神缓缓道:“近两日京西的天鼓寺中来了一个和尚,据说可以预测未知之事,且十有八九多半言中,一时风头大劲。可前不久他忽然说自己夜观星象,北方黑云笼罩,不日将有魔君出世,搅得一众京民心头忐忑。朝廷因此震怒,派了京畿卫将他押在牢中,可京民却奉之若神,每天都有人自发在牢狱门前烧香跪拜,倒让朝廷不好处以重罚,只能好吃好喝的待着。”
“有这种事?”平安也觉得十分诧异,要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怎么还有这种偏偏执意于红尘琐事的和尚啊?可是他能够算得出魔君出世,说到底却是有几分真本事。
“那和尚还说了什么?”平安一时被勾起了兴致,眸中琥珀色大亮,好奇的想从瞿墨口中挖出更多的八卦。
瞿墨温润一笑,背过身去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月色,“他还说,今夜将会有故人拜访。”
话音未落,一双臂膀自后突然把平安一把环住,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兴高采烈道:“小安子,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们了。”
来人正是两日不见的燕十三。
平安一把推开他使劲凑过来要搁置在自己颈窝的大脸,马上嫌恶的挣脱他的环抱,好像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扑打着被他气息喷到的侧脸,“燕十三,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男的,哪有这样随便就扑上来的。”
“怕什么,大家都这么熟了。”燕十三满脸委屈的看着她,因被嫌弃而嘟着嘴哀怨道:“好不容易找着个妹子,想不到还这么不好相处,喂喂,我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盟友啊。”
“你也知道我是个妹子,你平时就是这么不要脸的看见个姑娘就扑上去的么!”平安火大,虽然在现世和队友之间不乏这种亲密互动,可是好歹要记得男女大防不是,幸好这只是游戏世界,不然她还不得被抓去浸猪笼啊!
“啧啧,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女的啊。”燕十三刻意用视线上下扫视她宽大衣衫下的某个部位,可惜的咋巴嘴,“这里的衣饰太不养眼了,真是万分怀念现世的短裙T恤啊,满大街连条大长腿都看不到。”说着眯缝了眼睛斜靠在桌旁,任自己陶醉在往日粉红色美好中,幸福的弯起嘴角。
“卧槽!你敢鄙视老子没胸!”沈平安自诩虽然不是波霸尤物,可起码也是个玲珑有致的清秀佳人,见这货如此不识相,心下只想着一巴掌把他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也顾不上许多,扑上来勒住他的脖子就往后掰,一手还扣在他鼻孔上,使出吃奶的劲儿向上扒着。
燕十三惊觉异变,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他整张俊脸都在压力的挤迫下呈现扭曲状,一壁手忙脚乱的拼命去拉她的手,防止自己窒息而亡,一壁转首向瞿墨求救,“小墨墨……快……救……”
瞿墨脸色一变,本来跨出去一步的脚蓦地又收了回来,转首重新摆出一副对月沉吟的文艺范儿,还不忘温和提醒道:“如此月色,却被吵得心烦意乱,真是可惜了。”
平安哪会听不出他的话外音分明就是“给我堵上那张随便给人起外号的贱嘴”,琥珀色的猫儿眼中亮闪闪的现出狰狞之色,立刻咬牙切齿的腾了那只掰在他颈下的手,掩住噪音的来源——可怜的十三少失去救命空气,只一会儿就被憋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着,“救命……我,我有正事……”
“呼……”口鼻终于重获自由,十三少大口喘气,抚着胸口逃到屋角一处蹲着,鼻间猛然涌入的新鲜空气使他不由咳嗽好一会儿。
“说,什么正事!”平安坐回桌边平复气息,想着这货也不过是找个台阶自救,狗嘴里向来吐不出正事来。
“那个……”燕十三断断续续的喘着粗气,指了指自己指间,“戒指……那个和尚,也有。”
“你说真的!”瞿墨和沈平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明显的意外。
燕十三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翻了个白眼恨道:“这事我会乱说?那天唐大押着和尚去牢房时,我刚好就在附近,看得清楚的狠!”
月如钩,风微眠。
院中晾晒着的药草散发出独特的清香味道,随风入室,让人闻之神清气爽。
瞿墨抖抖衣角,墨色的眸中深沉晃过一丝华光,映出平安兴致勃勃的侧脸。
沈平安贝齿轻咬了咬嘴唇,于唇畔绽出玩味的笑意,转头朝二人勾勾手指,清甜的声音中透露出饱满的愉悦感,“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去探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