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萧将军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援军快来了?”巴图满眼疑惑。
“婧兰的意思是说,卫慕多是怕援军到来之后,更难对付我们吧。”康敏听出了萧婧兰的意思,微笑解释道。
讲出了这一层,巴图等人都受了些鼓舞,面露欣喜。可萧婧兰和耶律元烈的面色反倒是阴沉了下来。
耶律元烈突然又吐出一句咒骂:“他娘的!那些个吃里扒外的孙子!”
巴图等人有些吃惊,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萧婧兰皱眉解释道:“如果太后真的派遣了援军前来,也只是先锋会率先抵达,并不会传急报通知我们。若卫慕多真是因为知道我们有援军前来而发动攻击的话,十有八九是太后那边出了通敌的细作,快马急报把援军的消息告诉了党项人……”
“我大契丹也会出这样的败类!真是……”和耶律元烈一样,有些火爆脾气的巴图口中愤愤道。
“所以,若真有援军,我们也是喜忧参半啊。”萧婧兰叹道,心中却想起另外一件事来:若真是太后身边有了勾结党项人的细作,那那些人是不是和害死伯父的人是一伙儿的?那个姚源和他主子耶律寒是不是也牵连其中?
康敏不知其中这些曲折,只道是萧婧兰为太后和圣上担忧,出言劝了几句,便把话题绕了开去。
几人正在分析眼前的局势,就又有北面的守军急急忙忙来报,党项人再次发起了攻势。萧婧兰等人只能大口塞完了手中的干粮,赶紧回到北城督战去了。
从城头跌落的党项人的尸体堆积着,死伤者的鲜血染红了城西的河水。城中的弓弩羽箭渐渐也支撑不住了。
就这样打打停停,一直撑到晚上,党项人终于撤回了所有攻城的兵士,在城外安营扎寨。
“要是没有援军来,我们可不能就这样被困在城里被卫慕多那个狗杂种围着打。”耶律元烈刚刚吃了些东西,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趁着他们现在人困马乏,我带兵夜袭他军营去。”
“依我看,还是先缓一缓。我们递出消息也已经很久了,太后那边若是派遣援兵,也该有信儿了。”萧婧兰出言阻止,“卫慕多他们人困马乏,我们的人马也需要休息。”
“那不一样。他们现在孤军在外,我们还有城中支援。我们可以趁着现在杀伐的士气还在,一鼓作气杀进敌营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耶律元烈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耶律将军,我还是认为静候援军是才是上策。”接住耶律元烈回头瞪过来的目光,萧婧兰缓了缓语气,“如果要趁夜袭营,也要大家先喘口气,后半夜才是最好的时机……”
耶律元烈听着有些不耐烦起来,打断她道:“哎呀!我说你们女人怎么都这么磨磨蹭蹭的。哪有那么多可想的?谁出手快,能抢在敌人之前,那就是胜利。”
他的这句话触到了萧婧兰:在契丹,女人出将入相都是常事。不论朝堂,还是战场,既然女人站在相同的位置上,就理应一视同仁。人心难测,刀剑无眼,没有人会因为对方是女人而手下留情。所以耶律元烈的这句话显然不太合适宜。当然,他这样的性格,估计并没有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妥。
萧婧兰有些气恼,正要站起身来同他理论几句,门外就有士兵冲进来,说城外党项人的军营似乎有些异常的动静。
萧婧兰只好放下那些情绪,同耶律元烈一同匆匆赶往北城。
一行人登上北面城楼,便能看见,远处党项人的大营中火把明明灭灭闪烁不定,映出迅速闪过的人影和马匹,似乎有人在追赶或是逃跑,隐约还有嘈杂的喊叫声和马匹的嘶叫声传来。
那并不像是寻常的军营守夜的情景,倒像是发生了一场战斗,却不知究竟谁是劣势。
“是不是真的有我们的援军到了!”巴图等人有些兴奋。
不过没有准确的消息前,萧婧兰和耶律元烈都只是冷眼看着,并不多言。
不久,就看见有大约十几人的小队,骑着战马飞快奔向金肃军城门。打头的一人手中还擎着一面大旗,上面一个大大的“萧”字在夜风中哗啦啦地响着。那人口中还大声喊着:“驸马爷到了!速开城门迎接!”
耶律元烈绷着脸,眼看着那队人马到了城下,也不吩咐打开城门,嘴里嘟哝着:“本将军倒要看看你卫慕多又玩的什么花样……”
萧婧兰也怕其中有诈,可听那人声音很耳熟,借着城头的火把才看清,来人竟然是耶律普。她急忙跟耶律元烈解释,吩咐手下人打开了城门。
大家自然都很欣喜,远处肯定是卫慕多的军营遭袭无疑。而且,城池刚刚被围就等到了救兵,竟然还有南朝的援军,
耶律元烈想起萧婧兰那时坚决同曹琮的军队和谈的态度,心中多了几分认可,但她的女子身份还是让他有些质疑她的能力。
他当即带了几千轻骑出城增援萧排押和王德钧的队伍。
卫慕多眼见对方人多势众,再怎么想逞强,也懂得保存实力的道理。没有组织起反抗,就带着剩下的人马匆匆向北逃去了。
萧排押领着王德钧和赵文铮的宋军队伍进了金肃军城中休整。宋军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到保德军去和曹琮的守军会和。
耶律元烈是个豪爽之人,虽然和南朝没少打过仗,可眼前的南朝军队刚刚替自己解了围,太后又捎来口谕说要和南朝人以兄弟之礼相待,他自然是没有二话,吆喝着手下的人跑前跑后地张罗招待。
萧婧兰询问了萧列铭的伤势,得知他已经跟随太后回京养伤,萧挞凛的棺木也运了回去,准备厚葬,心中也安了些心。但是耶律寒的事似乎太后也没有交代,萧排押和耶律普他们也许并不知晓,她也不方便多问,也只得在谈话中探得些蛛丝马迹。
虽然不是同族,但都身为武将,几人之间多少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王德钧也是个自来熟,天生一副笑脸,不管背后有什么手段,至少眼前都还是自己人,于是不多久就和耶律元烈称兄道弟起来。
倒是赵文铮再见到萧婧兰时,多了些欢喜。自从他和曹利用第一次出使契丹大营之后,就没再见到萧婧兰。他偷偷问过送他们出营的明雅,也只是被搪塞过去。他还多心地以为,因为萧婧兰在议和时出言相助,萧太后才支开她,不得见到。原来是被私下里派到了这里。其中缘由仔细想来,当真是不能明说的。
萧婧兰的面容还是那样隐藏在面纱之下,露出来的双眼依旧含笑。这些日子经历的战火纷争似乎并没有在她的眼神里留下太多的东西。至少她的精神还不错,心情也很好。赵文铮这样想着,迎着她的目光,嘴角的笑意就更浓了。
手下的人为刚到的援军安排着住处,耶律元烈就带着一帮大小将领回到自己的院中。
露天的庭院摆了些案几,简易准备的肉食菜肴,颇像个小型的家宴。耶律元烈大手一挥,吆喝着众人纷纷落座:“大家今天帮了我金肃军大忙,我这个当家的给大家接风洗尘。虽然这儿的口味可能不太合适,但是至少管饱啊!各位可不要客气!”
众人哄笑着坐下,才发现面前案几上的菜肴有些难以下手:手边虽然放着竹筷和碟盏,可盘中盛的大都是大块的牛羊肉,甚至还有半只羊腿。任这一众武将南征北战风餐露宿,见过各式的吃法,眼下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耶律元烈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大家投向他那询问的目光,自顾自地用左手扯起半只烤好的羊腿,右手拿起竹筷对付起面前的一盘野菜。两样搭配,似乎还吃得不亦乐乎。
众人的讶异转瞬即逝,摇头浅笑之后也就随意吃了起来。就像主人家说的那样——“不用客气!”。就连萧排押那张总是绷着的面孔也露出一丝笑意来。
不多会儿,就有下人拿来一坛酒,给众人一人一碗地满上。
耶律元烈端起酒碗,站起身来,对众人拱手道:“现在情势紧张,喝酒是不能尽兴了。不过今晚多亏大家出手相助,本将军就做这一回主,来他一坛好酒,给大家助助兴!”
众人纷纷叫好,也都站起身,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康敏站在身边,偷偷扯萧婧兰的袖子:“你不能喝就别硬撑了。”
面纱刚撩起一半,萧婧兰回头冲康敏眨眨眼:“我又不傻。”说着,手微微一倾,快到嘴边的一碗酒就有一半沿着手臂流进了衣袖。
夜色中,大家都被口中的烈酒引去了精力,没有人注意到萧婧兰面纱遮挡下的小动作。康敏看在眼里,偷偷掩嘴笑了。
康敏平日里是个严肃认真的性子,处理大小事情也是条理分明,加上她很会照顾人,年龄也较长些,大家都会称呼她一声“姐姐”。可毕竟是从小在北疆草原上长大,喝起烈酒来却是毫不含糊,她自己对这种热辣辣的烈酒有几分喜欢,于是也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酒量差了不止一等的萧婧兰看得直撇嘴:“你又气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