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赵文铮和萧婧兰率领的队伍就出发了。
一路上不断看到卫慕多的军队留下的痕迹——这些都是围攻金肃军后撤军留下的。这次河清军被穆齐戎带兵围困之后，卫慕多就没有再露过面。
这两万轻骑急急赶路，天色渐暗，却刚刚绕过了图拉河的北端，只得寻了个平坦的地处扎营过夜。
因为之前冀州城的相遇，此次随萧婧兰出动的三千多女兵都算是赵文铮的相识了。赵文铮这次带来的将士有很大一部分也认得萧婧兰的人。
即便如此，南朝的将士们还是不太习惯军营中有女人的出现，一路上看向契丹女兵们的目光中，有探询的、有轻视的、有赞许的、有不解的，甚至还有些出言不逊的，差点闹出事端。
不过还好，双方都还有懂事的——张俭和挞珠都在这次征途中。两人是不打不相识，这次竟然以战友的身份再见，两人都有些欣喜。一路上两人和见识过那次较量的双方将士把当时的情景不厌其烦地讲给大家听，果真缓解了不少尴尬的气氛。
夜晚，军营中的火把亮了起来。大帐间，契丹和大宋两朝将士也走动起来。
萧婧兰嘱咐了康敏领着自己的人去和南朝的将士们走动走动，自己却走向了赵文铮的大帐。
她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情——她的玉佩。
那块破碎的玉佩，几乎被人忘却的“玉暖”二字，李镇廷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偷听到他与赵文铮的谈话，就连萧排押这次耐人寻味的安排也让她有所怀疑。
她甚至觉得再见赵文铮之后，他与王德钧二人对待她时的态度都有了略微的迟疑。
虽然契丹朝廷的内忧外患近在眼前，萧太后也那样希望她安心为朝廷尽力，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一个关乎自己身世的谜，怎么能说不想就不去想了呢……
赵文铮帐中的烛火亮着，朦胧的烛火隔着大帐隐隐映出里面人的身形，他似乎在帐中来回踱着步子。
守在帐外的兵士见是萧婧兰，向帐中通报了一声便让她进去了。
行军地图还摊开在案几上，一旁跳跃着的烛火正淌着蜡油。赵文铮听见了帐外的通报，正立在门边抬眼瞧着她。
萧婧兰刚才一股脑想问出的问题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她和赵文铮虽说有几面之缘，但并不是私人的交情，自己身世的疑惑也许对方并没有责任替她打听着惦记着。
这样想着，萧婧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她有些不自然地避开赵文铮询问的眼神，望向案几上的行军图，萧婧兰开口打破了沉默：“照这个速度，明天应该可以到达党项边境了吧。”
赵文铮看不清她面纱下的表情，听她这么说，便以为她是来商讨军务的。于是，接了她的话回道：“是啊。今天没有遇见卫慕多的队伍。前方的探子报信说，党项人已经撤出了契丹境内，却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排兵布阵。明天行军还是小心为好。”
萧婧兰拢在袖口里的手中握着那破碎的玉佩，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应着。
赵文铮看她一直盯着桌上的行军图，却不像是用了心的，似乎另有心事。他便也忽然想起了澶州那个契丹叛贼的事来，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向她提醒一二。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帐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萧婧兰开口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我让康敏和挞珠她们去找你们的人走动走动，毕竟之后几个月都要在一起，都是要在战场上同生共死的。你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赵文铮心里叹她如此心思缜密，自然答应了。
两人转身就要出大帐去。
萧婧兰手中的玉佩被捂得温热，心中还是有些不甘，还未到帐门口就又鼓足了勇气回过身去。
赵文铮不明所以地站在当地，满脸疑惑。
“赵将军……其实我来找赵将军你是想问问……问问……关于李镇廷将军的事……”
“关于镇廷？什么事？”
“……那次在冀州城外的树林里……李将军问到我的身世……而且那前后，李将军对我的态度也很怪……赵将军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赵文铮听她把话说到这里，也沉默了下来。
他和李镇廷打小一起习武，情同手足，李镇廷的家事他知道得不少。李镇廷之前对萧婧兰的各种态度他也见识过，萧婧兰今天问到的那次相遇，他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的确对萧婧兰的身世有所猜测，但是李镇廷那么明确的告诉他，时机成熟之前并不打算跟他解释。李镇廷那样的性格，这样做总有他的道理。他也就没有打算去证实自己的猜测。
没想到现在萧婧兰竟然问起他，心中虽然欢喜她对自己的信任，却也知道不能给自己的兄弟添麻烦。
于是，他笑道：“不瞒萧姑娘，我跟他兄弟这么多年，他那样反常的对人实在不多见。这话我也问过镇廷，可他什么都不愿意说。你也看到了，他那个人就是喜欢把话都憋在肚子里，有时候对我们这些兄弟也一样。不过，他一向办事周到，我是信任他的，自然也没有多问……”
萧婧兰询问的眼神瞬间有些失望，黯淡地低下头去。
赵文铮心中把她当做自己人，看她这样失望眼神，怕她多心，便又解释道：“不过若是萧姑娘真想知道，回去我见到镇廷，就帮你问问。”
萧婧兰看他满脸真诚，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忙谢他道：“谢谢赵将军有这份心。不过还是算了，我就是随口问问，也不好为了这事，难为了你们兄弟感情。”
说着，转身便向帐外走去：“我们还是去看看康敏他们在干嘛吧……”
大营中篝火烧得最旺的地方，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围坐在篝火边，唱歌吆喝，叽叽喳喳地闹腾了一个时辰，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各自帐中休息。
萧婧兰只得跟康敏笑骂：这一帮小蹄子，平时生猛地跟汉子似的，怎么越是这临阵时候，越是没个打仗的样子？也不怕那帮男人们嘲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