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移开,落到大殿的某一处角落,见某人正被几个妙龄少女围着,脸上依然挂着笑,如初见时那般的温文尔雅,可涵瑾的心境,却比初见时差了不止两条街。
愤愤瞪过去,不期然对上郦城的目光,忙低下头与餐具们较劲,待他忙于应付那些少女们,再瞪,再对上,再低头……如此几次,涵瑾越发觉得郁闷,干脆不再抬头,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斜上方光线一暗,涵瑾皱了皱眉,抬眼便看见了那张让她期待、寻觅,却又有些生气的笑脸。
郦城一身浅棕色常服,玉身长立,正低头望着她,那笑容,那目光,终于只属于她一个人了。周围依旧吵杂,涵瑾的心却突然变的很平静。
“看看索绰珞家的千金,这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吗?”郦城说着,也不肖让,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伸手招来跑场伺候的太监,要了只新杯自斟自饮。
涵瑾认定他是故意的,既不行礼,扭头飞了个白眼儿。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几个少女正齐刷刷往这边甩着眼刀,便有些赌气地说:“你还是走吧,这样会害我今晚不能活着回家。”
郦城微愣,会意后又挂上招牌式的笑容,却不正面回应她,只问道:“为什么没穿那件衣服?”
涵瑾又飞了个白眼儿,“那是秋天穿的好吗?”
“初冬也可以穿着,外面披一件披风又不会冷。”
“可那衣服大了整整一个尺寸!”说起这个就来气,其实看那衣服的做工就知道是匆忙间赶制出来的,也难得他忙着沁凝公主的迎接事宜,还能偷闲顾着她,可是,为啥要把尺码做那么大?她看上去有那么胖吗?!
“秋天穿着宽松,冬天套棉服穿就正好了。”
“……”
郦城的坚持终于让涵瑾彻底无语,反正他怎么说都是有道理的,干脆不再争,随口道:“下次穿吧。”
说完也是一愣,这样说,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期待下次?
红着脸,低头默了一会儿,却听三王子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转了话锋问道:“上次见你从袖间发出三枚短箭,很是特别,是你自己做的?”
“呃”,涵瑾下意识地将右手没入袖中,手指抓着袖口,“是书院里一位先生为我做来防身用的。”
郦城“哦”了一声,点点头,又皱眉道:“当日见你与那黑衣刺客相隔并不算远,为何短箭不及近身便落了地呢?”
“……”涵瑾脸上越发红的厉害了,这是说到了她的短处,三枚短箭之所以提前落地,自然是她水平不到家,不过真要解释起来,还牵扯到袖箭的设计和使用原理,比较复杂。想想,干脆简而化之地答:“这种东西也需要磨合,大抵是我平常用的不多,尚未掌握发力的技巧吧。”
看向郦城,察觉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似在判断自己刚刚说的是真是假,不由的心念微动,稍作思索后心下立时了然,便冷下脸来,“我这袖箭只做防身之用,自配上以来还从未真正伤过人,莫说我与那黑衣刺客无怨无仇,便是换了真正的仇家我都不一定下的去手,我闻不得血腥。”
心中愤愤地想:这倒成了猪八戒照镜子,父亲怀疑我因为跟郦城有交情才发袖箭刺向黑衣人,郦城却怀疑我知道那黑衣刺客与父亲有关才故意手下留情。里外不是人!
“那个”,郦城表情一滞,连忙解释道:“我只随口一问,并没有别的意思。”
两相沉默片刻,又说:“十日之后,沁凝公主会去青云寺给父王祈福,到时你去凑热闹吗?”
“我……”
涵瑾张了张嘴,未等表态,便有语调夸张的男声的从背后响起,“哟,这不是上次那个小英雄么?我说怎么满场找不着三哥,原来在这儿陪着英雄喝酒呢。”
涵瑾毫不掩饰心中的厌恶,撇了撇嘴,虽然这声音只在长街上听过一次,现在却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郦城温和地笑着,斜眼看向那发声的少年,“十四王弟要一起吗?”
涵瑾瞪了一眼,没等表示反对,十四便“噌”的一下蹿过来,坐到了郦城身边,“恭敬不如从命!”
要了一壶酒,两只新酒杯,十四亲自斟满,端起来对着涵瑾晃了晃,“小英雄,陪我喝一杯?”
说着将其中一只递向涵瑾。轻佻浮夸、盛气凌人!涵瑾可以肯定,他跟郦城绝对不是一个妈生的,跟郦宁也不是!
见她不作反应,十四眼中的挑衅更加明显,“怎么?不给面子?”
说着看向郦城,忽然夸张地“哦”了一声,做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是想让我三哥亲自端给你。”说着将胳膊折了回来,杯子塞到郦城手中,“三哥,那你就给小英雄端一个吧!”
郦城板起脸来,沉声道:“今儿是七弟的场子,别瞎闹。”
十四一听不乐意了,“怎么你们喝酒是英雄惜英雄,到我这儿就成瞎闹了?!”
郦城眉头紧蹙,还想说什么,涵瑾已伸过手去,“给我吧。”见郦城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动作,又略一颔首,“给我。”
“啧啧,我就知道,我的面子果然没有三哥大!”十四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涵瑾连场面话都省了,跟着一饮而尽。
见她干一杯后没什么反应,十四轻轻咧了咧嘴,转而拍手笑道:“好样的,再来!”
“十四弟!”郦城面色沉重地看着他,“点到为止吧。”
十四不以为然地看看郦城再看看涵瑾,嬉皮笑脸道:“点到为止,那也要点到嘛,你看她现在这样子离点到还早着呢!是吧小英雄?”
涵瑾淡淡一笑,“蒙十四殿下不弃,涵瑾舍命陪君子。”
“哈哈,很好!”
……
靠在一个宽广的怀抱里,不时有衣服上淡淡的熏香飘进鼻孔,涵瑾觉得很温暖,昏沉沉的,又往那人身上蹭了蹭。
索绰珞·安逸感觉到女儿的动作,很难得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那是一种被人依赖的满足。
轻轻翻开女儿的右手,指腹抚了抚涵瑾的掌心里那道淡的不仔细看就很难发现的疤痕,面上又多了几分欣慰。
涵瑾似乎被他的动作扰到,猫儿一样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嘴里发出奇怪的动静,靠近一些,才知是在痴痴呓语。“你们,呵呵,你们都想太多了……想那么多干吗?母亲,能不能不要干涉我,让我凭自己的心意,呃,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