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瑾揣着这般不甘,四下里张望,这才注意到木门边上一处墙根儿下堆着一堆半米多高的沙石,想是这家院内铺路或修建之类剩下的。再看那石墙也不过两米,涵瑾算算自己的身高,站上去足可纵观院内风景。
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踏到了沙石堆上,只是脚下松软,涵瑾不及看那院内情形,只觉身子缓缓向下沉陷,连忙抓住了身前的石墙。可那些石头垒的并不牢固,这样一抓,身子是暂时稳住了,石头松动的声音却惊动了院内的看家狗,一时犬吠声不止。
西院的邻居想是听见了动静,有人从屋内推门走出来在院内探了一圈,见并无异常,才又进屋去了。涵瑾听见那开门关门的声音本就有些心慌,可犬吠声未停,待会儿若有这家的邻居出来院子查看,自己现在沙石堆里,离那胡同口也不近,在这傍晚时分,本来就动机不明,让人发现了倒不好解释。
想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抓着石头之间的缝隙借力蹬上了墙头,看准那狂吠不止的,是一条被关在笼子里的大狼狗,当下手臂一抬,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将黑未黑的天色中一道模糊的光影直奔铁笼而去,光影印在狼狗身上,犬吠声立即止住。
这道“缚灵印”当然也是霍东传授的本领,原是修道之人对付世间妖修的利器,只要将缚灵印打在妖修身上,印力直控玄丹,可束缚妖修的神通,以争取时间将其降服,其时效自然与施印者的功力成正比,功力深厚的术士遇上道行浅些的妖修,甚至可用缚灵印直接将其打回原形。涵瑾能力有限,学到的这点儿皮毛对付妖修是不行的,不过对付没有修为的动物,倒是可以让那狼狗昏睡一阵。也只是昏睡而已,这么远的距离,根本无法伤及根本。
涵瑾可以想象霍东若是知道他的学生竟拿对付妖修的缚灵印来对付半点修为都没有的普通狼狗,反应一定会很精彩,不过相比扔块浸了药的骨头过去,自己这方法可就文雅多了。好歹受过教育的嘛,职业惯偷的那点儿小伎俩,既没技术又没道德,她看不上。
这番思忖,早忘了自己坐在墙头上窥视陌生人家的院子本身就是一件没道德的事情。见那狼狗已然开启昏睡模式,这就可保自己可以安然离开这条胡同而不被人发现,也不过多留恋,小心转过身来,找准角度正欲往那沙石堆上跳。
可谁料,一股邪风突然从侧面卷来,涵瑾将将稳住的身形立即又失去了平衡,若向前栽到那沙石堆上还好,可偏偏向后的力量要更大些,竟不及调整角度,堪堪朝那院内摔了下去。
一瞬的惊慌过后涵瑾连忙稳住心神,半空中调整身形。奈何跌落的高度有限,可供她调整的时间不多,最终是以一个极难看的姿势跌在了地上。
涵瑾落地后连忙活动手脚关节,确定并未受伤后才撑起身子站好,看清自己的处境后不禁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跌落的地方是一片菜地,似乎刚浇过水,地质比较松软所以并未受伤,忧的是,摔的这般狼狈虽然没人看见,可手上、衣服上和鞋上都沾了好多泥。
好在来之前掖了一身孝服在路边儿的石头底下,待会儿穿着回去,天黑下来别人倒也看不出异样,至于回到家里……反正赫连氏是了解她的。
理清这些,涵瑾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把手洗干净,再找个梯子之类的借力出去,等这家主人回来,见东西动过了可能会慌乱,不过只要检查过东西没少,怕也不好惊动官府。
想着,涵瑾四下寻望,很快发现院子西北角的一棵大树下立着一个半人多高的大水缸,上面扣着个木头舀子,心下略感宽慰,快步走了过去。麻利地洗好双手,又捧了一把水将舀子柄上沾的泥刷干净,正要将舀子放回原位,却听西南角的铁笼子传来一阵窸窣,不禁心中暗惊,第一反应是自己的缚灵印时效过了,那条大狼狗已经苏醒。
正有些措手不及,“汪汪”几声犬吠突然划破这小院的宁静,涵瑾不及多想,抬手指向铁笼,再一道缚灵印过去,不想这次却落了空。定眼一看,那狼狗竟还趴在那儿昏睡着,堪堪躲过了刚刚那一印。
涵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定看了一会儿,见那狼狗再无动静,这才松了口气,暗道自己大抵是紧张过度,听错了,又或者是邻院的狗叫了几声。缓下心绪,涵瑾复又转过身去,欲将舀子放好,谁知那木质的舀子未及接触缸盖子,西南角的铁笼又是一阵窸窣,接着又是一串犬吠。
涵瑾确定这次没有听错,自己折腾这一会子,想来那缚灵印的时效也该过了,当即放下舀子,转身又朝那铁笼的方向施了一记缚灵印。
只是,再一次落了空。那条狼狗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乖乖在那儿趴着呢。
涵瑾心下有些惊疑不定,缓步靠近那铁笼,想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这样一步一定神地走过去也费了些工夫。待那铁笼已近在咫尺,笼中狼狗却仍然保持昏睡的姿势,慌乱的心绪这才有所缓和,探头欲要查看,却见上一秒还静静趴在那里的大狼狗,突然挺立跃起,扒着笼子对涵瑾狂吠。
涵瑾被它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的不轻,硬捂住了嘴巴没让自己叫出声来,却憋的鼻子发酸,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一波三折,涵瑾心中正自觉得异样,忽听身后的上方突然响起一阵男子的笑声。若在平时听,这笑声是带着三分爽朗七分惬意的,涵瑾可没忘了自己的处境,只觉那笑声是来自地狱的魔音。
狐疑地望过去,见那墙头上,自己刚刚摔下来的地方果然坐着一人,这人侧身对着自己,左腿屈膝蹬在墙头作为支撑,左手搭在上面,右腿则随意耷拉下来,右手握着一个酒瓶状的东西。
此时天色渐暗,又是离的远,加之涵瑾自己心绪不宁,一时看不清那人的面孔,更无法揣测他坐在那里的意图。若是这家的主人发现院内异常,直接找几个邻居开门进来把她堵住就是了,何必费那劲儿爬上墙头。那么是邻居,或者是碰巧撞破她这般鬼祟行径的路人?
涵瑾在分析的过程中,不自觉地给自己的行径安上了“鬼祟”二字。正觉惭愧,墙上那人突然开口道:“索绰珞·涵瑾姑娘,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