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的一众妻儿赶到北郊,已经有不少人等在了院里,这其中包括涵瑾在外做官的三叔和七叔,他们与安逸一样,都是老太太亲生的。
大家匆匆打过招呼便各自忙活起来,孝子们只管跪着痛哭,另有主事的男子负责接待并致谢前来吊丧的客人们,女眷们则进屋帮忙缝制孝服。
涵瑾这一众孩子们其实没什么事做,有些年龄小的甚至根本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还在院里院外穿梭着追逐打闹。涵宇这边跟她说了几句话,也跑过去加入打闹的队伍了,涵瑾找了间空房独自坐了一会儿,便见涵月、涵澄两个结伴走了进来。两人边掀帘子边向内张望,显然也是想寻一处清净的地方。
涵瑾见到涵澄,起身作势就要行礼,涵澄忙阻止道:“自家人,你还跟我来这套。”
说着已经拉了涵月过来,找了板凳坐下,涵瑾也没坚持,跟着又坐下了。
涵月叹了一声,“头先还好好的,说走就走了。”
说的当然是老太太,三人心有感慨,相对抹了几把眼泪,涵澄嗔道:“人都走了,说这些没的徒增伤心。”
话锋一转,望着涵月对涵瑾道:“月姐姐过了年就要出嫁了,咱们可得好好想想,怎么送她一份大礼。”
涵瑾笑着附和一句,涵月赧然,“别说我了,说说你们在宫里怎么样?”
“我是没什么的。”涵澄倒也真顺着涵月的话头说起来,“我被分到那静照宫里,那里向来就是后|宫和睦的典范,章佳贵妃是既和善又能镇得住场子的主儿,其下各宫的姐妹倒也都相互尊重礼让。”
说着看向涵瑾,“瑾姐姐那边就不一样了。”
涵瑾见涵月也好奇地看了过来,对她也不隐瞒,点头道:“是啊,芸嫔仗着惜月贵妃撑腰在莲湘宫里作威作福,再有几个喜欢抱大腿的,拉帮结伙互相挤兑,当真是求不来静照宫的那份和睦。”
涵月听了若有所思地凝眉,“这样啊,那瑾妹妹可要多加小心才是,免得吃些不必要的亏。”
没等涵瑾应下,涵澄便“噗”的一声笑道:“你这么说就小看她了,她和她那个书院的同窗,也是这一次新晋的常在柳氏,她们合起火来只管让别人吃亏才是。”
接着将涵瑾如何受到芸嫔刁难,心儿如何砸了芸嫔的场子,素颖又如何因此升了等,一一与涵月说了,涵月听了唏嘘不已,一边感慨涵瑾的经历,一边庆幸自己是落选后便直接指了婚,避过了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涵瑾汗颜,看来知音亭那场风波虽是被压了下来,各宫却还是多多少少的有所风闻,刚刚涵澄所讲述的那个版本虽与事实差的不多,有几个细节的地方可还是有些出入,这是在静照宫里流传的版本,静照宫的主子们大部分都无恶意,就是不知在别的宫里被传成什么样了,以后还是要像涵月所说的多加小心,少出幺蛾子才是。
正自思索着,涵月她们又转了话题,涵月朝涵瑾笑道:“那个上官家的芯蕊姑娘,似乎也与你同窗,她上个月出嫁了。”
涵瑾一惊,上官芯蕊是肝儿的学名,她出嫁了?自己怎么没听说呢,心儿和贝儿知道吗?莫不是因为上回撞见贝儿和姚竹的事情,她们故意没请自己去送肝儿?
涵月对她吃惊的表情却并不感到意外,解释道:“你先前没听说也不奇怪,那姑娘本来也是跟我一样要过了年才走的,可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提前了,并且送亲的事宜一切从简,稍微远一点的亲戚都没让过来。上官家在咱霖城还算有些声望,我也是听我们家的采办们私下议论才知道的,他们见过送亲的队伍了,说嫁妆只装了一车。”
涵瑾知道肝儿在家是没什么地位的,提前出嫁怕也是她自己的主意,想是她那望女成凤的母亲没少给她气受。一时内心里五味杂陈,想起在应天书院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曾经被全班男生捧作“心肝宝贝”的她们四个女生,如今心儿封了常在,本身行事又很彪悍,自没人敢给她气受;贝儿所跟的清舞贵人也是有脸面的人,对下人不算苛刻;自己跟了素颖,虽然地位次些,偶尔会被芸嫔她们找麻烦,倒也每每都能应付过去,有惊无险。
唯有肝儿,因为落选后在家受气而决定提前出嫁,可嫁过去就能保证她在婆家不受气吗?毕竟离的远了,距离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正想着,涵月拍拍她的手背,宽慰道:“人各有命,那是她个人的命数。”
涵澄点点头也要说什么,却被一个婆子进屋来打断,那婆子朝她们三人招呼道:“姑娘们上桌子吧。”
这是要用中午饭了。
下午还是那老一套,又接待了一批远道的客人,几个主事儿的想着这季节天黑的早,便让人对了礼账册子,确定该来的差不多都来过了,请示过主家后准备出丧。
涵瑾这些孙女们不用跟去祖坟,只跟在出丧的队伍后面送老太太出了胡同。涵瑾心中不怎么痛快,便没急着回去,而是在胡同口处站了一会儿,目送着出丧的队伍走远了,自己沿着这条南北走向的大道漫无目的地瞎晃。
晃着晃着,眼前出现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忽地心念一闪,下意识地望向大街前面的第二条胡同。她记得上回带着夏雨来这边看望老太太,就是在那条胡同口处看见了安逸的背影。当时并不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安逸,也没多想,眼下左右无事,倒不如过去看看。
这样想着,涵瑾脱下孝服,随手掖在了路旁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凭着记忆走到那条胡同里,算着当初那个疑似安逸的背影向北一拐便消失不见的距离,差不多在整条胡同的四分之三处,涵瑾的左手边,果然正对一座小院的两扇木门,只是从外面上了把锁,家里没人。
其实来之前,涵瑾心里也没什么具体的打算,即便家里有人,这样直接走进去问人家认不认识安逸,也很奇怪吧?可眼下大门锁着,涵瑾觉得自己怀着慢慢的好奇却扑了个空,这么回去实在有点儿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