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在阿文一行人到达巨人国的这个冬天,窦加敦一如往常地,也飘起片片厚重的白雪。望和彦雅的第一个小婴儿,在这个时候出生,整个南中央溶洞,洋溢着一种幸福的气氛。反观荷谷和迦叶勒,似乎在这个冬天走到了尽头。这个冬天,荷谷常常跑到蒙利家享用美食,蒙利的两个小朋友也都很喜欢荷谷阿姨,他们的妈妈在好久以前,就不知道生了什么怪病过世了。
窦加敦养噗的族人将噗仔住的溶洞扑上厚厚的毛皮,避免牠们冻着了。但在阿文家中,一向硬朗的詹六爷爷似乎抵不过这波寒流的侵袭,不但高烧不退,还不停地咳嗽。不过,基本上,整个窦加敦与以往的冬天没什么不同。族人们花更多的时间待在家里,因为外头实在很冷。而随着冬天白天的时间愈来愈短。族人们睡眠的时间则愈来愈长。
窦加敦冬天的巡守任务非常简单,以前还会有零星几只野兽来访,不过自从窦加敦成了「野兽的禁区」之后,站在巡守队指挥中心看出去,日复一日,都是空无一物的状况。景色由绿变红、变黄,直到十一月过后,年复一年地降下点点白雪。
基本上,窦加敦冬天的巡守任务,都是交给年轻一辈的猎人负责,带队者也是比较资浅的巡守队员。这么做一方面可以让这些年轻人逐渐学会巡守的规划及流程,另一方面,也可以让劳苦功高的英雄,及其他资深的队员好好休息。
这天,轮到巡守的是亚毕兹那组。自从亚毕兹在两年前升上巡守队队员,及狩猎的副手之后,他在带队方面的天份逐渐显露。他能有效地分配任务给组员,大伙儿也可以在不算太费劲的情况下,在时间内完成任务。由于伏度在这两三年内,体力大幅度下滑,崖帕预计明年在少了阿文和肯的帮忙,也蕴酿着退去狩猎组长一职的念头。亚毕兹在迦叶勒和执事拉心中,是很好的组长人选。
此时,正值最寒冷的岁末,强劲的北风呼啸而来,原本大片的,窦加敦特有的「块状白雪」,被强风吹散成万端的绵絮,胡乱在空飞舞。窦加敦家家户户都只让护穴石开个小缝通风。族人不只围在柴火周遭,还披上厚重皮衣,喝热饮去寒。詹六爷爷的病情看来岌岌可危,他现在只能靠勒尔给的草药苦苦硬撑着。
结束了一如往常白天的巡守任务,亚毕兹顶着暴风雪去和南面山区的组员换班。他的任务分配采取的是完全轮班式,不分组长、副组长,或组员,都在几项任务之间轮流执行。在南面山脉山顶,亚毕兹看见凯恩已经冷得整个人缩在那儿了,根本已经失去了巡守的功能。他先念了他几句,接着把预先烤好的穴噶肉分给他。两个人就很惬意地在大雪纷飞之中,一边吃着穴噶肉,一边喝着柚叶热饮。亚毕兹还在热饮中加了浮香,那是窦加敦特有的香料,具有去寒的效果。
「凯恩,有没有比较暖和了?」
「有,谢谢组长。」
凯恩本来以为自己站哨站到睡着,会被亚毕兹骂到臭头,没想到只是被念两句而已,又有好吃的穴噶肉及热饮,感到非常温馨。
「等一下你就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站西南山麓,不要再睡着了!」
「西南山麓比较危险。」
亚毕兹让热饮的热气蒸在脸上,像是闲话家常似地跟凯恩说话。
「是,谢谢组长。」
凯恩又喝了几杯热饮,吃完了穴噶肉,才披起毛套头回窦加敦溶洞去。
南面山脉的巡守点,经过一再地调整,本来是在几个关键的叉路上设点,这样不但可以发现,还可持续掌握入侵野兽的行踪。不过,碍于几个叉路巡视点地势太低,无法看到较远的地方。最后,在这几年内,调到了南面山脉的山顶。这个地方,有一个天然的岩穴可供遮风避雨,不过,基本上,只能看有没有野兽入侵,并无法持续掌握野兽在密林里的行踪。所以这个巡守点可以说只有通风报信的功能。
※
冬日迷蒙的日光及纷飞的白雪,限制了亚毕兹的视程。在天气爽朗的春夏秋天,在风和日丽的情况下,亚毕兹不但可以纵览整片南面山脉,还可以远眺彻喀特布河,甚至看到对岸。由于窦加敦算是在彻喀特布河的中上游,彻喀特布河在这一带的宽度大约只有三到五艾萨克。不过,亚毕兹现在连在彻喀特布河中间的一块沙洲都看不清楚。
站哨的时间一点一滴流过。由于吃得舒舒服服的,热饮也让身体暖呼呼的,强烈的困意向亚毕兹袭来。他转动着脖子和手臂,披上毛套头,走出岩穴,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希望强劲的冷风和在脸上融化的白雪可以让自己清醒一点。时间又一点一滴流过,亚毕兹在寒风中,开始打起了武术套路。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他精湛的武艺,可以说,有一半都是在无聊的站哨时间练出来的。
突然,在亚毕兹吐吶之间的白烟中,他似乎看到了有一群黑点,正缓速地从「河面」而来。彻喀特布江上游在冬天都是结冰的,可以让人或野兽走在上头。
亚毕兹在心里盘算着:在这种冷到不行的天气里,提奥是决计动不了的。那么往这边靠近的,应该是一群野兽。不过这种情况也有点奇怪,因为许多野兽都要冬眠,就算不用冬眠的,怎么会在这种天气出来觅食?
亚毕兹正思咐着这个矛盾的问题,整天吹个不停的北风,在这时候,却稍稍平静。亚毕兹马上利用这个空档,跑向前再度细细察看,却赫然发现,来的这些黑点好像不是动物,而是一群人,约莫有七八人,还有三只高大的,像是猡伊的动物跟着他们。
亚毕兹不敢大意,他决定吹起紧急哨,大约不到半吉搭(注1)就会有其他人赶到,他自己则持续监控眼前这群黑点的行踪。
在冰河上的人好像也听到了哨声,他们停了一下,东张西望,又继续往前进。强劲的北风又起,他们不时踉跄地跌倒在地。
不一会儿,从窦加敦溶洞区的方向传来哨声,亚毕兹以哨音和前来支持的人沟通。他要大家先不要轻举妄动,先守在几个要点。
随着冰河上的八个人愈来愈靠近河边,南面山区的窦加敦猎人也已布署完毕。凝也在支持部队当中,他率领五名猎人`站在一处山丘上,也看到了登岸的一群人。
外邦人?凝心里暗自提问。
随后就率队移动到从那个地方登陆必定经过的一处凹地。凝到的时候,发现亚毕兹及若干名猎人已经埋伏在那儿。
凝是亚毕兹下一组的巡守组副组长,听到紧急哨音时,轮到站哨那组的下一组要负责支援。
「他们是谁?」
凝问了一个没人答得出来的「蠢问题」。其实他只是喃喃自语,不过亚毕兹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他:
「我不知道。」
「不过他们看来移动速度不快。」
亚毕兹习惯以对手的移动速度来判断牠的战斗力,虽然不全然正确,不过大致符合。
「那…要怎么办?」
凝看到靠近的一群人似乎没有敌意,只知道不能用一般的方式处理,也就是射箭,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先躲起来好了。」亚毕兹说。
那群人及三只驮兽,如预期地走入这块谷地。突然一阵从高处而来的声音围绕他们。
「不要动,你们再往前走,我们就攻击了~」
「先告诉我们,你们是谁?以及来这里干嘛?」
亚毕兹的声音顺着北风而去,清晰地传入下风处的一群人耳里。
他们像是为了表现出「无害」的样子,立即停了下来。站在中间的那人,抬着头望向四周,高举双手,对着四面积着白雪的岩壁吶喊:
「我们是从南方的高庚屋来的~」
「很高兴『听』到这里有人~」
「我们是来这儿交朋友的~」
「朋友~如果可以的话~何不露面一会?」
那汉子的声音听来约莫四十,讲的和窦加敦一样都是威克克语系,只是有些腔调和文法不大相同。
外邦人!
凝心中一惊,他从没想过外邦人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出场。
亚毕兹也是愣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回复沉稳,与那名中年汉子隔空喊话。
「要见面!可以~」
「不过我们并不知道你们真正的意图~」
「所以,请你们先把全部的武器放下~」
亚毕兹提了个非常强硬的要求。由于他不确定对方有什么武器,所以很聪明地以「全部的武器」含混带过。
面对亚毕兹所提的要求,在那群外邦人中似乎引起了一阵骚动。他们比手划脚地讨论这件事情,最后,那中年汉子又开口了。
「朋友~我们真的没有其他意图~」
「我们的确是来交朋友的~」
「不过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愿意放下全部的武器~」
那中年汉子说着说着就把背上类似弓箭的武器放在地上,还有一支削尖的长棍子,及腰间的玉箭。其他的人看来不太愿意,但也忿恨地跟着把武器扔在地上。
基本上,在他们之中,只有那名中年人主议把武器放下。因为他觉得对方的「领导者」,这里指的是亚毕兹,虽然要求强硬,但声音听起来年轻且理性,应当不会做出立即攻击的动作。再者,这里已经是别人的地盘了,而且对方的武力又可能非常强大,还是照着做比较安全。
关于推测窦加敦武力强大这点,也是群外邦人来这儿的主因。
注1:约为地球的五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