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是一怔。
文一胜笑了,朝向沈如意说:“有什么可奇怪的,IGM中有很多纯粹的人类。”
忽听到敲门声,门外传来声音:“文老师,宿舍已经安排好了,我来接您的几位学生。”
文一胜道了声进来,一个年轻人步了进来,也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进来向文一胜恭敬地点了点头。
“好了,现在随他先去认认门吧。祝你们校园生活愉快!”文一胜对着诸人摆了摆手,“另外,”他朝向刘尚澜:“作为人类,我认为,没有必胜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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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文一胜安排的这位年轻医生倒很是和善,领着陆潜几人去看了宿舍,拿了钥匙。这年轻人的安排算是周到,还替他们领了新的寝具,满口学长学姐地叫着。陆潜几人很不好意思,这医生的年纪明显比他们要大。
这医生却说你们可以作文老师的学生,文老师会亲自安排你们的住宿事宜,很是让他佩服。他的理想就是成为文老师的学生,作他的研究生,但文老师带学生很少,你们一定都是天才,能得到文老师亲自教导云云。
这医生对文一胜的尊敬让几人颇为诧异,甚至觉得刚才在文一胜的办公室与他说话似乎确实有些太不客气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地位的感知,除了那人的自身气场外,往往是源自于旁人对他的态度。官员露面时可以盛气慑人,往往只是因为身边人的低眉顺眼。身处高位的人出门,身边总是至少要带个人,如同生活不能自理一般,大抵也是为此。
这样说来,陆潜倒觉得文一胜愿意和他们那么绕舌,倒是算得上平易了。
时间已是正午,焦林领大家到医院食堂吃了饭,这才回了医院,得以探望到焦母。
焦母见到几人很欢喜,牵着手问这问那,可能是人多气旺,比他们第一眼看到时要精神一些。
邻床的老太太已经只剩下躺在床上,偶尔哼一下的力气。陪床的应该是他老伴,也已头发花白,一脸慈祥和沧桑,偶尔也与陆潜几人搭个话。
陆潜看到最里面床上的年轻女子忽地站了起来,但她的输液针扎在脚上,肋胁处也垂下来一个用于抽取胸腔积液的瓶子,这一下子立不稳,稍稍歪斜了下。
旁边陪床的男子连忙扶上说:“你别动,我们带月月回去,你放心,你安心在医院治病!”
听来月月应该是指那床边的小男孩,男孩已经眼眶里含了泪,对这女子说:“妈妈,我跟舅舅回去可乖了,你早点回家。”
女子眼眶也泛起潮红,却没对孩子说话,转向身边的男女道:“哥哥嫂子,给你们添麻烦,总是把我接来送去,还要照顾月月,我也没办法,只能指望下辈子……”
被她叫嫂子的女人忙止了她说话,忙着劝慰了几句,说着声音里也有了哭腔,调转话题打问他们走后,这女子在医院如何吃饭的事情。
女子摸了摸月月的头,笑说:“倒没什么,明天的饭已经订了,医院食堂会给送过来,只是今晚一顿饭没有着落,不过好应付,我又不是第一天一个人住医院,嫂嫂别担心了!”
陪床的男子赶紧扶上说:“你别动了,月月跟我们回去你放心,好好躺着就是了。”
四人互相安慰一番,那哥哥嫂嫂领着哭个不停的小男孩走了,女子一人安静躺了在病床上。
焦林看到原本来探望自己母亲的陆潜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那个独自一人住院的女子身上,凑近了来小声说:“她确实算得上漂亮,但是快30岁了,而且有个孩子,相对于你来说稍微大了点。”
陆潜闻言一惊,碍于怕那女子听到,不好开口骂焦林,狠狠瞪了他一眼。焦林微笑着回头照应自己妈去了。
焦母把每个人好好夸赞了一番,大家都变成了焦母口中的绝世好孩子。听说几人还要为她守夜时,焦母露出些不安,极力劝说他们各自去忙,不用太担心自己。听到医生又要为她上新的治疗方案,焦母的第一反应却是仔细询问花销费用。
五个探病的人都在病房里颇显拥挤,几人准备按照那位文一胜的安排,先去宿舍休息一下,晚上再过来,便道了告辞要出病房。
恰在此时最里面床位上的女子起身,似乎要去卫生间。病房里有独立的卫生间,已可算是极为方便,但相对于这个女子来说,便不是如此了。
她的输液管接在腿上,所以一只脚不好用力。药液袋子需要举高过头,否则压力不够,血液会向输液管中回流。另外她还需要对付从胁下接出的积液引流管,以及引流管下吊着的那个盛积液的瓶子。
于是她一只脚提着,另一只脚蹦起,一手擎着药液袋扶墙,另一手提着引流管,一下下向卫生间跳去。
陆潜眉头已拧在一处,这番景像,不由得让他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心里也颤痛了一下。
焦林已是上前,道了声“我来帮你!”便上前要接过药液袋。
女子忙不迭道谢,却是摇头拒绝了,看向焦林,脸微微红起,笑说,“是去卫生间,这……不方便。”
天火便上前道:“那,我来,我比较方便!”
女子却仍然摇头,感激地向天火一笑,仍拿着药液袋不放,跳到卫生间门口,把袋子放到自己脑袋上顶住,伸手开了卫生间门,跳进去了。
门一合上,几人便听焦母叹了口气:“她是A市的,今天刚被她哥嫂送到D市来就医,但以前我们就是病友,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这种病容易反复,控制差不多之后出院,又扩散了,或者又烧个没完,就又回来了。来来往往,这几个病友都熟悉了。”
陆潜点点头,这么说这女人和他还是老乡,同是A市的人。
焦林妹妹也接道:“她非常要强,能不麻烦别人的事情就自己一个人办,所以刚才那样的情况,我根本就不会去试图帮忙了。”转而对焦林说,“以前你就知道她的脾气啊,怎么还是会急着凑上去?”
焦林脸一红,撇嘴道:“做好事不要怕被拒绝嘛!”
陆潜几人便又向焦母道一次别,陆续走出病房,焦林送几人出来。天火仍想着刚才那女子,叹气说:“那女的得了这么重的病,家人怎么狠心到让她一个人住院?”
焦林也叹道:“你说那个胡艺萱吗?她年纪刚好不大不小,估计是父母已经没了能力来全天照顾她。丈夫又因为零星贩毒被抓进去两年了。如今她得这个病,亲戚可以偶尔来探望一下,但不可能长期盯在这里。她自己又要强,就把自己逼成了这个样子。据说她每次入院不过个把礼拜,出院后还会回当地工作,她是个小学老师。”
“她叫胡艺萱?”天火笑道:“不怪你妹子奇怪,你对这个女人了解地有点过于透澈了!”
焦林眨两下眼,倒没言语。
陆潜回头看了看4楼的病房,这仿似一个将去之人的村落,大家都处成了知己知彼的村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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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医院,沈如意忽然来了兴致似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地图说:“这附近就有一条步行街呢!”接着抬头对几人道,“我急急地赶到A市,什么都没带,需要买些东西呢,我们去步行街走走吧!”
天火的脸上也闪过一下兴奋,凑过头来看向沈如意的手机屏,刚想张口,想起什么,瞄了下刘尚澜。
“我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休息。”刘尚澜平淡地应了一句,便转向学校方向走去。
天火表情不自然了下,吸了下鼻子,觉得空气中弥漫了淡淡的酸味,也笑道:“罢了,我也先回去了,我带的东西比较全。”拍了拍沈如意的肩膀,就向刘尚澜跟去。
沈如意显然有些失望,看向焦林,焦林忙摆手哑笑道:“我确实没时间,我下午还得到工地去!”说完便扭头找公交车站,准备夺路而走。
沈如意很委曲地盯上陆潜,说:“狼眼哥哥,你跟我去吧,我总不好一直在街上穿着这身IGM的制服,怪怪的说……而且有些脏了……”
陆潜怔了怔,抬头正看到五步外的天火倒走着,面对着他,斜看着刘尚澜的背影,伸手比了个手刀的动作,在自己脖颈边一滑,嘴巴咧出个扭曲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