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量的檄文,特别是新式的可以轻易将文字大批量复制的工具,像烈度的好酒泼在雄心万丈的皇帝的心头。
皇帝的兴致出奇的高,下面人自然也更卖力地表现。戚怀瑾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一阵,好容易才找到个机会带着今儿出来透透风。皇宫里面比别处多很多台面下的规矩,戚怀瑾一个人也怕会不小心触了什么不该触的禁忌,今儿本就是宫里出来的,每次进宫来戚怀瑾自然也就带着她。
宫里处处张灯结彩,人来如织,今儿知道自己主子这时走出来定是想找个地方清净一下。
扶着戚怀瑾的手今儿小心提议:“离开这不远有一条平日里观花的长廊,两旁花木葱茏,里面还有不少布置起来休息观景的亭子。那长廊依着水建的,今日月色这样好,临着水在花前赏月想来别有风味。入了夜以后那边一向极清净,县主可要去那边坐坐?”
戚怀瑾听到有清净地方可去,加上今儿说的地方听起来真真不错,便随着今儿向那长廊走去。
未到长廊已闻得花香袭人,虽然已是秋天,长廊两边时令的鲜花开的如云似锦,月色下更添朦胧之态。月亮倒影在流水中散发出清冷的韵味,长廊的地上月华穿过花影树枝洒下斑驳的影子。长廊里面空无一人,入了秋的夜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听得少了,主仆两个人走在这洒满清辉的长廊上,木屐鞋叩击地砖的声音也一圈圈散开。
戚怀瑾看到此情此景,想到入大宇以后的种种,心中激起的思乡的情绪越激越浓,像一杯咖啡,香醇中终于不可避免的染上苦涩的滋味。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戚怀瑾看着天上的那一轮圆月,真正感受到那种孤独与思念的煎熬。
旁边的今儿听她念的这句,轻笑着问道:“县主,你想家了吗?”
戚怀瑾却不愿多说,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呆一阵子。斜倚在亭子的石椅上,戚怀瑾轻按自己的额头说道:“好美的月亮,今儿我想一个人呆一阵子,你先回宴上伺候吧。我要是呆的久了你看着那边要散宴了记得来叫我。”
今儿听到吩咐低声答应着退下去了。
今儿下去后亭子里就剩了呆呆坐着的戚怀瑾一个,戚怀瑾仰着头看着清冷的月亮,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家,想爸妈,想陈子嘉。代替叶无忧在大宇生存下去不过是治疗自己怪病的一种手法,哪怕自己在大宇待够了一百年,回去以后也不过是一夜的时间。家、爸爸妈妈、还有子嘉,都不会再一夜之间有多大的改变。这一切戚怀瑾都知道,可是在这个清冷的团圆佳节的夜里,在一个孑然一身的陌生国度里,戚怀瑾还是疯狂地沉浸在思念的思绪里。
这份难得的清静也要被打破了,远处的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一起传来的还有模糊的说话声。
戚怀瑾不想离开,也不想知道外面的人在做什么。然而脚步声越来越近以后说话的声音还是渐渐清晰起来了。
“你相信我,你信我,如果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何须如此!我留在这里?安心留在这里凭我是我父亲的嫡长子我也少不了荣华富贵,我离开不是为了逃避,恰恰是为了不失去你。我爱你,我是爱你的,这颗心我早已交到你手中,别不相信我!别不信我,等我回来!今日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妹妹说的话看来是真的了。无论如何等我回来!”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只叫我信你,我却想信你,我又如何能安心只信你?我们已有婚约,你却在这个时候要走,在别人看来这岂不就是你的推脱之举?一个妾生的与我有何相干?我的婚事竟要给一个妾生的耽搁掉!你那个亲妹子只恨自己没托生成男胎,成日不像个女儿样专爱揽事逞能耐。你老实告诉我,今日的事是不是她在背后挑了话?你不说我也猜得到,除了你那好妹子别人生不出这样的幺蛾子。”
男人的声音有些懊恼:“别气了,我必不负你。你若心中难受打我骂我都使得,却不该跟妹妹生气。你家里既是这样的打算,要不是妹妹在中间说话家里头没准就把我们断了。再者最重要的,你性子一向太过目下无尘了些,心里头却是个记事的,妹妹却豁达些。你若怨怪妹妹,每日里怕也思量的自己难受,她那头还不当回事,岂不是你自己吃亏。”
冷笑一声那女子又开口:“我哪里敢怨怪你妹妹,谁不说她是个好的。我本就是怪癖乖戾的人,学不来你那好妹子的豁达大度,你要看不惯趁着这由头早日和我了断了倒好。”
随后声音被打断,外面又传来一些细碎缠绵的声音。戚怀瑾一惊,很快想起那时什么声音,那声音里亭子越来越近。
戚怀瑾霍地站起来,抬脚就走出亭子,却不巧刚好和一对拥吻的男女面对面撞见。
三人俱是一惊,那对拥吻的人不是别个却是唐世安和瑶宁县主许飞琼。戚怀瑾心中暗暗叫苦,许飞琼的性子最是清冷不与人亲近的,若是心里计较上以后怕难相处了。
唐世安见是戚怀瑾,将许飞琼护在怀中,寒声道:“夜深露重,息宁县主怎么独自一人在这!”
戚怀瑾惊讶过后已迅速镇定下来,只笑道:“月亮这样好,我不想再辜负了,好容易寻到这样一个好地方。实在不成想会与两位这样有缘,只是这毕竟是在宫里,不必两位家中。两位还是该仔细些,这样尴尬实在不是我的过错,若给别人看见了,瑶宁县主岂不是受累。”
许飞琼冷笑道:“咱们既来的,息宁县主自然也来的。只是这声誉受累说来好笑,我与世安早有婚约便是被人看见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想当年韩王殿下还跪在宫里求皇上赐婚呢,一转身韩王妃成了东宫妾。也没什么惹人笑话啊,如今韩王再娶新妇,也不知道场面比不比得上当初抬商户人家女儿的排场。”
韩王再娶新妇?好像没听说说过啊,戚怀瑾心中隐隐有些疑惑,想起今天坐在晋王妃身边的徐莹,心中慢慢升起一个想法。
许飞琼说了两句,见戚怀瑾一言不答也意识到自己说这些不过是赌气话。戚怀瑾平日里虽和唐佩芝亲近但不像唐佩芝一样爱揽事讨人厌,她口风又紧,又是轻易不肯和人结怨的,因此倒不担心她在外面乱编排。
许飞琼又说:“看着这月亮时辰也晚了,宴席怕不一会就要散了。既然和息宁有缘息宁就和我一道回席如何。”
戚怀瑾对于许飞琼的好意欣然接受,两个女孩子一道回了大殿。
唐佩芝看到有些稀奇,又看看自己哥哥的席位,那里还是空着的。许飞琼一向孤芳自赏,几时和戚怀瑾这样好了?先头看到她和自己哥哥一前一后出去只当是她又去和哥哥两人互诉衷肠了,却是和戚怀瑾一起出去的吗?
仔细想想,似乎是戚怀瑾刚出去许飞琼也出去了,后来两个人的贴身丫鬟也先后回席。唐佩芝是个容不得自己糊涂的人,既然存了疑惑就想弄明白的。
许飞琼与她进来有些不快,因此只笑着低声问戚怀瑾:“你如何出去了这样久,莫不是和许姐姐在外面花前月下干撂着我们?活该错过好热闹一场大戏。”
戚怀瑾笑:“今日是中秋节,不出去看看月亮不是虚度了这佳节胜景?连月中仙人也要怪罪的,我与瑶宁在外头见到,便作伴一起回来了。刚才有什么大戏?想来不过就是那些子,错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若果然好,往后几日多的是人叫她们演,还怕没看的时候!”
边上海宁县主也笑着:“真真是可惜,息宁日后相看却不能了。这宫里头的人演戏都不用排,而且一天一个样也重不了样。”
戚怀瑾还想着在长廊上听来的那些话,韩王要去新妇。在看徐莹,她就坐在晋王妃下边,那是亲王正妃的坐席,再想想,一个及笄礼徐家真的有需要请那么多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要教导礼仪吗?徐莹也是大家闺秀,平日里骄纵可也没错了礼数,及笄礼似乎徐家重视的过分了呢!
想起徐莹那总是上扬着的阳光明媚的眼,戚怀瑾深深希望自己是心情有的压抑所以胡思乱想。
边上海宁县主还在说话:“息宁你知道不,东宫承徽居然在今天查出有孕,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极好的兆头呢!贵妃娘娘也说这孩子有福气,和皇上两人赏了好些东西下去呢!你猜是哪个承徽,就是那个韩王以前求娶的商家女叶氏!”
唐佩芝听到讲赶紧阻止:“曲思,这不是咱们该说的话!”
倪曲思扬扬嘴角带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实在是戏文都没编的这样精彩的,我一时心痒就说了。”
果然美貌是最好的通行证嘛?叶莫愁那样进的门居然还能争来太子的宠爱,更有本事的事还能在东宫里顺顺当当地怀上孩子。今天把怀孕的事说出来那肚子里的孩子就算过了明路了,以后母子都多了一道护身符,叶莫愁这个女人,怕也不是省油的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