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沉闷了多久,大雨骤降,夏兮在拿到玉铃铛后就没移动一步,眼下已在雨中淋得湿透。
慕迟雪讨厌在雨中行走却很喜欢躲在室内看雨景。洗漱完毕后,她上二楼打开窗。中秋的季节,灌入的风很凉。特别是夹着细雨的风,很潮湿。慕迟雪紧紧里衣外头的轻纱,虽然它就像如同夜风中的细雨,蒙蒙。
淅淅沥沥间,雨越来越大,很快便将狐曳洗礼一遍。狐曳的夜景很美,美在即便没有星月的夜晚,狐尾依旧如同瑞雪一般洁白大地。它仿佛有种力量与夜对抗。即便它的每一个个体那么娇小,那么脆弱。
慕迟雪望着窗外,不放过每一个可看见的角落。最终,在寂静到只有风雨萧瑟的夜晚,听到轻轻的铃铛声。寻声望去,是夏兮淋着雨,黯然的背影。
紧紧握着铃铛,夏兮并不知道自己握得太紧以至于拳间颤抖,发出铃铛的响声。虽然沉闷,虽然很轻,但慕迟雪还是听见了。
自从夜伝诺离开后,自从夜伝诺将一切功劳归给他,自从慕迟雪对她另眼相待后,夏兮觉得每一天都是艳阳高照的晴天。因为慕迟雪的每一个选择,多了他。他从被考虑,到成为不二人选,夏兮觉得一切来得太快。慕迟雪的每一丝甜笑,都能让他宽容一切。
但是,玉铃铛出现了。慕迟雪说过有人给她送来李倩儿的资料,难道就是送资料时落下的吗?为什么要落下?为什么不让我来转交?夜伝诺,若要成全我,请成全到底。不要给我得到公主的希望,又用一个玉铃铛将它扼杀。
雨,打湿了他的衣衫;风,雪上加霜了冷,但他丝毫感觉不到身体发肤的不适。现在他最怕的就是慕迟雪知道一切真相后,会回去找夜伝诺,而与自己的距离又回到从前。
铃铛响声多么熟悉,曾经它只是歌词的一部分,某人却让它变成现实想要留在自己的生活中。但那个玉铃铛总是忽在忽不在,就像某人的心,阴晴不定,忽远忽近,或冷火热。
启窗眺望的不止是慕迟雪,还有钟离景逸。透过窗,他见到一把白色画着水墨的伞缓慢移动。移动中,伞下的一人成了两人。
“淋雨会生病。”慕迟雪打着伞来到夏兮身边,给他一处避雨的地方:“生病了,谁再照顾我呢?”
慕迟雪来到身边说了话,夏兮才知道身边有人。夏兮内功很好,但他没有发现慕迟雪靠近,并非因为慕迟雪技高一筹,而是他实在太过沉浸在自己的落寞中,给了别人近身的机会。
夏兮抬眼看见伞,低头看见慕迟雪,再看由于给了自己一半的空间,自己的左肩淋到雨的慕迟雪,夏兮赶紧把伞全部往她那边靠,慕迟雪却固执地坚持一人一半,就这样,两个手握在一起。此刻,玉铃铛坠落。
本以为慕迟雪会弯腰捡,但慕迟雪意外地没有松开夏兮的手:“何必为了一个死物折磨自己?我知道他来过,知道他落下了玉铃铛,但那又怎样?他能代替你吗?”
一番话令夏兮失愣,慕迟雪竟然对玉铃铛不管不顾还说它只是个死物:“我……”
“对,曾经我与夜伝诺是有一段感情,但不论怎样,都过去了。那首歌本就是我从上辈子借鉴的,根本不是唱给他听的。铃铛不过只是歌词的一部分,只是他当真了。或者,只是他假装当真而已。”慕迟雪注视夏兮的眼睛非常真挚:“我不会因为一个时隐时现的铃铛摇摆不定,请你也别为了时隐时现的人折磨自己。”
慕迟雪一手抚上夏兮的脸,拭去他脸上的雨水:“夏兮就是夏兮,在我慕迟雪的心中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这话传入钟离景逸的耳,神色顿时黯然。曾经慕迟雪说过:这个世界,谁都不是无可替代。转眼到了夏兮的身边,他竟成了独一无二。
“公主,我没你想得那么好。”慕迟雪那么温柔还是第一次,因为太温柔,夏兮害怕梦会碎:“斗篷人不是我,是夜伝诺。救你姐姐于车轮下的人是他;将你救出落迷坊的也是他;在水中抱着你降温整整一夜的人是他;在你伤口感染高烧不退,拿来救命药的人还是他。可他将他一切的作为都给了我,让你对我产生好感产生依赖。”
“别说了,我都知道。我早知道斗篷人是谁,知道他在我身边默默地护着我。”慕迟雪的眼眶闪着泪光,但她倔强地试图将眼泪逼回去,不想泪水聚涌还是夺眶而出。
那一刻,夏兮看穿了她的逞强:“既然爱着他,就去找他。对我,不必觉得愧疚。”放她走,成全她成全自己。
夏兮心中这么想,此刻,慕迟雪拥入他的怀中:“不走。我要留在你身边。”
冰冷的脸庞抵在他滚烫的胸前听见他的心跳,他们两个人从没那么近过:“公主。”
“夏兮,除了家人还有谁会像你这般对我好。当初,我不过给你一点恩惠一点希望,你便不离不弃十多年。为了替我开脱,你去接取你最不愿意的皇位;为了替我保住夜伝诺,你又毫不犹豫地将皇权移交钟离景逸。你永远将我放在心中的首位,永远尊重我的选择。即便你有权力让我嫁给你做你的皇后,你也没有勉强。我在那儿,你就是我身边最近的守护,即便我对你忽冷忽热,伤你最深,你也从未想过离开。这么好的你,再不把握便是我的愚蠢了。”依偎在怀,慕迟雪听见渐跳渐快的心跳:“希望我的回头不算晚。”游离梦与现实,夏兮执伞的手不禁放开将慕迟雪紧紧搂抱在怀。
伞落,一对相拥的璧人淋在雨夜。夏兮没有言语,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不论你回不回头,我都在。如果这是宿命,我不想改变,再多的春夏秋冬,我也陪你走。
这晚,玉霜公主潜入夜伝诺的军营,不幸被副将的手下擒获。她嚷嚷着要见夜伝诺,但副更想要先斩后奏。副将并非不认得这位公主,但他早认定了慕迟雪这位皇妃,自然讨厌其他女人对夜伝诺的入侵。
哭天喊地的动静吵醒本就容易惊醒的夜伝诺,他披上外衣出了帐:“北辰玉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