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下的凤梓宫前,红色宫灯摇曳廊间。宫娥们忙前忙后准备着家宴,桌布、餐具、食盒、冷盆……
仙奴掌着宫灯在前带路,近了凤梓宫,仙奴小声地提醒一句:“别忘了老奴给您说的话,夫妻之间应当‘相敬如宾’。郡主作为妻子,应该温柔地对待丈夫,何况您的丈夫还是当今把持国事的皇上,更该体贴才是。”两人边说边走,身旁会有其他人经过,不论是经过的宫人有意无意,仙奴的话均无破绽。
再看慕迟雪,难得寡言顺从的跟在后面,人们虽然不说,但心中暗想:仙奴老嬷嬷的确有一套,陪伴太后多年,能把太后逗得开开心心;现在侍奉郡主,也能让郡主心服口服地听她话。
此刻,魏公公也掌着宫灯在前带路,身后是闷闷不乐的夜伝诺。两盏宫灯渐渐靠近,浅浅光线,微弱光晕,夜伝诺认出了另一边的她。
“郡主,抬眼,微笑。”
慕迟雪按着仙奴的话照做,抬眼,对着夜伝诺温柔一笑。
她的笑是对我吗?不仅夜伝诺一时诧异,就连魏公公也看傻了眼。这时,仙奴在离皇上五米的距离停下脚步,行礼。她身后的慕迟雪也屈膝颔首,细声细语:“皇上。”
温柔、谦卑、恭敬。这些与慕迟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形容竟然就发生在她的身上。白天他还嚣张跋扈,她还不屈不服,转眼却宛如脱胎换骨:“平身。”
“谢皇上。”慕迟雪起身,魏公公与仙奴退至一边。夜伝诺走向她,挽过她的手,那双手原来那么纤弱无骨、冰凉入骨:“你冷吗?”慕迟雪欣慰地摇摇头:“有皇上的关心就暖了。”
狐眸弯弯,笑意直射眼底,她的表情不像演戏。但在夜伝诺的眼中,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如同梦境,易幻灭。牵着她的手不由地紧了紧,慕迟雪回敬一个充满爱意的浅笑。
“皇上到,倾城郡主到。”魏公公通报后,两人默契地迈入凤梓宫高高的门槛。迎望他们的是,太后、慕黎婉夫妇、夜安塔、夜之痕。
“孙媳慕迟雪给太后请安,愿太后福寿安康。”由于被夜伝诺挽着手,慕迟雪的行礼差点将他带倒。而夜伝诺根本没想过慕迟雪会变得那么恭敬,还以为她不慎崴脚,赶忙抓紧她的手臂,却让慕迟雪难上难下。
“皇上,臣妾只是想对太后行个礼。对于今天早晨的闹剧,臣妾该给太后赔不是。”
皇上、臣妾、闹剧、赔不是……慕迟雪笑着说出她最不屑说的话。身为姐姐的慕黎婉突然心中一痛,那样的神情自己也有过。原来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其实,何止她看见慕迟雪的不同,在场的所有人,哪怕最木讷的夜安塔也微微蹙眉。
“傻丫头,你回宫来,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埋怨你呢?再者,今天早晨的事也是诺儿的不是。忘了忘了,都忘了啊。来,坐到哀家身边,咱们祖孙好久没有团聚一桌了。”配合着伪善,慕迟雪与夜伝诺入座。
“都饿了吧,开动吧。”太后说完,慕迟雪便盛了两碗凤凰玉米羹,一碗敬太后,一碗敬皇上:“暖暖胃。”
面对慕迟雪的以德报怨,夜伝诺心生内疚。而太后作为过来人,宠辱不惊,夸了慕迟雪几句便低头饮下那碗玉米羹。夜伝诺饮下的同时,透过小缝细看慕迟雪,引来的是后者甜甜的笑容。
“雪儿,你怎么不吃呀。”夜安塔也学着慕迟雪的样子盛了一份递给她,慕迟雪道一声谢谢。夜安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别和我那么客气。”
夜语词旁若无人地照顾着慕黎婉,两人在席间的表现恩爱无比、羡煞旁人。唯有夜之痕,自顾自地喝着酒。
“雪儿,今天的发髻是仙奴嬷嬷给你做的吗?”夜安塔很喜欢她的发式。侧挽的发髻将慕迟雪的美貌修饰得异常柔美温婉:“看起来比从前亲切,也比从前娇弱,的确符合人妻的贤淑模样。”
“多谢郡主夸赞,都是仙奴嬷嬷手艺好,她说挽上这样的发髻,皇上定会喜欢。”说着,注视夜伝诺的眼神含情脉脉。夜伝诺淡定地夹菜她的碗中:“看你又瘦了,多吃点。”
“你也是。”慕迟雪用勺子取了虾仁放在他的碗中:“臣妾不在的日子,惹您挂怀了。”
“哎哎哎,拜托你们两个别像大哥大嫂那么你侬我侬好不好。在这宫里,肉麻一对就够了。你们不仅说得我起鸡皮疙瘩,今早摔坏的屁股也开始疼了。”
“夜安塔,注意形象。”夜之痕出言提醒。夜安塔拦下他的酒杯:“二哥,你总要我矜持,要我注意形象。对,也许你妹妹我的确不太文雅,但观念正常,特别清楚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哪像你,那么大了还不娶。”
“被你那么一说,的确该娶了。你有好的能介绍么?”
“介绍这种事情,你该问祖母。真不知二哥究竟想什么,明明是花花皇子,竟然那么守身如玉。该不会是有隐疾吧。”夜安塔的玩笑半真半假,夜之痕却没有丝毫生气,反而顺着她的话:“也许真有吧。”
“好啦。”太后终于听不下去:“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这么口无遮拦让不让人吃饭?”
“就是,吃着饭,说这种事情作何?”夜语词今个儿高兴异常:“借着给雪儿接风,我宣布一个喜讯:婉儿她有孕了。”
“多大了?”慕迟雪本能询问。黎婉笑着回答:“一个多月。”
“太后。”慕迟雪起身,没有片刻犹豫地跪在太后面前:“姐姐这一胎,雪儿想请太后作保。两年前,臣妾年少轻狂,虽然识破了贺氏的骗局却用了最残忍的手段。那日姐姐小产,臣妾深感自己罪孽深重,后悔不已,好怕这会是一个诅咒。姐姐再次有孕,是天降祥瑞,若能得到太后深厚的福泽,定能顺利降临。还望太后成全。”
太后老谋深算,却被眼前这个丫头看得透彻清楚。慕迟雪恳请太后作保,其实是让她负责使她不能暗中作祟。因为,慕迟雪非常清楚,太后根本不希望长孙的位置落在夜语词那一家。
“傻丫头,若能让哀家的重孙顺利诞生,哀家分些福泽给他也是应该的。哀家答应你了。”太后一边扶起慕迟雪,一边对身旁的嬷嬷吩咐道:“快,今天双喜临门。吩咐御膳房,再添几个菜。”嬷嬷应了一声,急急退去。
慕迟雪回到位上,当初姐姐为了自己放弃腹中骨肉,今日这一跪又算得了什么?
与此同时,紫曌宫中,钟离景逸收到了飞鸽传书。见他神色有变,醉千袭跟着紧张起来:“是不是郡主出事了。”
“字条上说她被困兀傲国。”
“开什么玩笑。兀傲国是夜伝诺的地盘,他怎会委屈了郡主。”
呵呵,钟离景逸想起狐曳山庄的那个雨夜。夜伝诺说过:“你不爱她,却想得到她;我爱她,却能割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