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藤葛牵衣,花香扑人,过了几道曲栏,又是一座院子,高大的垂杨扫拂着红椽绿瓦,彩鸟鸣叫着在花间飞来飞去,把花瓣踏得满院乱飞,穿堂风吹得榆钱片叶叶飘落。
不觉又走过一座凉亭,眼前出现一座拱门,穿过拱门就见一扇门,门上有着一块匾,写着“栖语苑”,管家引着她进了门,穿过小院子,就是一幢独立的房子,管家将她安置于此。
下人忙进忙出,羽儿坐在长椅上。这段时间以来,她渐渐学会了寡言少语,悒郁不乐。从前在绣繁楼,还总是被红袖说整日叽叽喳喳跟檐下的燕子似的,现在却没有了一丝说的兴趣和欲望。
她推开窗子,一股热气猛地迎面冲进屋里。院子里烈日炎炎,正是下午,骄阳烤晒着院里的植物,柳树枝都有气无力地垂着。
院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丫头坐在檐下守着门。
“今天老爷夫人带回来的那个小姐……”
羽儿突然听见有个女子在说话。
“你看见了吗?”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
“我站得远没看清,你应该看见了吧?”
“嗯。你是不知道,那位小姐走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我悄悄看了一眼,可吓着我了!”女孩的语气颇为惊惧。“怎么了?”另一个莫名地问。
“长得跟大小姐一模一样丝毫不差!我可着实吓到了,你说说,人死怎么能复生呢?咱们这栖语苑里没有小姐都这么久了,怎么突然间又有了一个?”
另一个便说:“我刚才去厨房打水,听见厨房里张大娘说,这是很久前走丢的一个小姐,跟大小姐是双胞姐妹,长得极为相像倒是不奇怪,只是这位小姐从小流落在外,这次老爷去江南赈灾遇上的。”
“有这么巧的事儿?”“谁知道。”
“嘘!那位小姐刚刚搬进来了,可别让她听见!”“之前曾总管那么吩咐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那谁知道啊,反正不能问就是了……”
两个女孩子的声音渐渐远了。
大小姐……
两个女孩的对话让羽儿陷入了迷茫之中。她们口中的大小姐是谁?栖语苑没有小姐又是什么意思?按她们的对话来看,这位大小姐与她长相相似,是双胞姐妹,可能,还曾经住在这座院子里,但是却……羽儿突然想起刚刚其中一个女孩说过人死怎能复生的话,那不就代表着,她那位双胞姐妹已不在人世?
冬叶给羽儿端来了水,唤道:“小姐,天气这么热,你洗洗脸吧。”羽儿走到小厅,冬叶拧了毛巾,展开折好递给她。
羽儿接过毛巾擦着额头。水中加了凿碎的冰块,清爽冰凉,擦过额头立即一阵冰凉刷过,羽儿不由打了个激灵,回头笑着说:“这水好凉啊。”
冬叶高兴地说:“奴婢特意去冰窖里拿的。”
羽儿一笑,放下毛巾,看似不经意地问:“冬叶,你在这里多久了?”冬叶想了想,说:“冬叶是冬天到府里的,算起来也有五年多了吧。”
羽儿点点头,说:“那你是伺候过大小姐的了。”
冬叶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低头不语。
冬叶看起来跟一般丫鬟无二,温驯谦卑;但羽儿看得出,她行事细腻,心思也是极为缜密的;辜夫人大概也是看她这一点,才让她来伺候自己,辅助她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大小姐。
冬叶是辜府的老人了,对府中事务都很了解,不可能不知道之前栖语苑中住的是什么人;观她的反应——羽儿眉头一皱——难道有什么事是她不能知道的?
羽儿坐下,左手碰到戴在腰间的玉佩,上面一个“羽”字。
羽?
羽儿倚靠着软榻,自顾自陷入沉思。
冬叶小心翼翼端了水出去,再回来时羽儿还是这样子静静坐着;冬叶忙进忙出,将屋子重新打扫了一遍,也不敢去打扰她。她就一直沉思着。
本来,府中小姐去世也不是什么大忌讳;顶多是不能在主子面前肆意提起罢了,为什么府中人对她却是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
直至日渐西斜,冬叶端来了饭菜,才敢唤她:“小姐,吃饭了。”羽儿缓过神来,抬眼一看窗外,太阳已落到屋檐后去了,满天只剩艳丽的云彩,已近黄昏了,羽儿下了榻,走到饭桌边坐下。
“夫人怕小姐刚从南京回来,吃不惯京城的食物,特意吩咐小厨房里另外做了两道菜。”冬叶把菜摆上桌。
人的饮食文化永远只能在安定和平的时候发展,一夕动荡,人们对于食物的要求就只限于饱足;而在国家刚刚安稳的时候,人民更多地去注意经济的发展,力求安稳;只有在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开始追求饮食的营养、精致等。
而现在新朝建立不过十年时间,一切尚且刚刚安定下来,京都的人民由于皇帝力行节俭,对食物也没有过多讲究。
但金陵此地一直是商贾荟萃之地,即便是动荡不安,商人也照常生活做生意,对于食物的追求可谓从未停止。
因此京都本地菜式一上桌,让羽儿这已吃惯江南精致食物的人竟不知如何下筷。
待到南京菜式一上桌,羽儿迫不及待地伸筷子去夹。
葱绿的韭菜排得整整齐齐的煞是好看,一眼略望过去就显得晶莹剔透。羽儿夹了一筷子,刚放进嘴里就先皱了眉,再一口咬下去,连忙吐了出来。
原来这盘韭菜根本没熟,上面还浇了一层厚厚的猪油;最好的厨师做韭菜都是取菜心,一颗韭菜上也就那么一小颗菜心,轻轻掐下来,水焯过一遍再下锅炒,务必不能炒黄,不能油腻,看起来就得是清清爽爽的;那厨师是将金陵韭菜的样子学到了家,却顾此失彼,煮出来的菜根本没法入口。
羽儿对接下来的芦篙炒香干盐水鸭已然没有了信心,但还是伸出筷子去试。这一道菜讲究的就是一个精细,更是需要功底,单是芦篙,一斤就要掐掉8两,单剩下一段干干净净、青青脆脆的芦蒿杆儿尖。炒香干也是“素”炒,除了一点油、盐,几乎不加别的佐料,要的就是芦蒿杆儿尖和香干相混的那份自然清香。
羽儿吃了一口,自觉难以下咽,吐了出来,不再碰菜了,囫囵吃了一碗饭。
吃完了,冬叶招呼一声,丫鬟们就进来收拾,冬叶奉上漱盅。羽儿漱了口,问:“对了,辛晨将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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