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乡后,李羿、李斫两兄弟那些年“奔逐游猎”,一直在路上……话说这一年的一天,他们来到了一处山谷!
此地东、南、北三面环山,南、北二山相若,为兄弟之山;三山之中,东山为最,其险冠绝天下,尤以自中至顶之段为甚,百丈崖壁危危垂立,岿然冒突于天地之间,峭拔耸立似擎天之柱,鸟兽难登其顶,唯鹰隼之类猛禽可飞临其处。东山之顶有泉,其水倾下,宛似自天上而来,此水于山下汇聚成河,出山谷西去……
那天,就在这里,他们邂逅了她。
彼时,伊俏立水畔,清水如镜映照绝美容颜:紫色瞳孔澄澈清透,若秋水,若静玉;红色长发热烈飘扬,似热血,似火焰;白色肌肤闪着银样光泽,如凝脂,如冰雪……云裳舞动,环带飘飘,俏然孤立,浅笑嫣然,深谷幽兰无伊之雅致高洁,青青翠竹无伊之清新飘逸……
兄弟俩完全呆住了……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一个她!?从此,兄弟俩的游猎生涯结束,他们于此地定居下来,与那女子做起了邻居。
对于两兄弟的到来,那女子既不欣喜,也不反感,好像这哥俩并没有不请自来一样。平时里,她仍像往常一样,总是一个人静静发呆,白天她望着远方,晚上她望着天上,没有人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似乎是在等待,又似乎是在回忆,没有人知道!如果你问她,她总是淡淡一笑,什么也不说。
两兄弟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每次问她,她总是摇头,次数多了,简直让人怀疑她根本就没有名字!每当这时候,耿直的阿斫总是很纳闷地挠头:“人怎么会没有名字呢?”而她也只是仅仅微微一笑。
就这样,不知她的名字,不知她自何处而来,不知她为何一个人待在这里,不知她在等待什么,很多很多的不知,简直一无所知!然而这并不妨碍兄弟俩爱上她,而且像天下所有情窦初开的哥哥弟弟一样,他们很快就已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他们已中了“魔”!
在****问题上,李家哥俩不仅口味一致,而且还有着天然相似的表达方式,那就是一样地简单粗暴!
每天,他们都围在女子身边“喋喋不休”。
一个总是箭在弦上,他总是说:“你喜欢什么就告诉我,我射给你!我给你说啊,我很能射的!哎,你看那只鸽子怎么样?”不待女子回话,一只无辜的鸽子应声落地!
这货颠颠地跑过去捡回来,这才发现女子眉头皱着,就很悻悻:“哦,你不喜欢啊?嘿嘿嘿嘿!那你看那只野兔怎么样?”于是,毫不意外地,那只无辜的野兔归天!
……
“……你喜欢什么你就说,我射给你!哎,你别走啊……”
与这个多情快射郎不同,另一个则总是提着斧头跃跃欲试地改造世界,他总是说:“你不喜欢什么你说,我立即让它消失!你看那棵树,长得那么难看!你等着!”于是,一棵“丑得想自~焚”的树成了一堆劈柴!
等到他把劈柴码好,这才发现女子早已走得远了,他还冲着人家背影喊呢:“你别客气啊,不喜欢什么你就说,我一定让它消失!你先回去吧,这里还有一棵树,我‘估计’你也不喜欢,等我把它砍了就去找你……”于是,另一棵树又悲壮地倒下……
这一天,女子再也没有出来。
然而,对这哥俩来说并没有什么,因为鸽子、野兔邂逅了劈柴……
弟弟满嘴油光地指责哥哥道:“都怪你,好好的你乱射什么?看,生气了吧!”
“呸!”哥哥吐出含在嘴里的骨头,指着弟弟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真意思,数你吃的多!你说你闲的没事乱砍什么树,现在好了,不出来了吧!”
弟弟:“哎,你给我说清楚喽,明明是因为你,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哥哥:“因为我?这话你也说的出口?有胆你再说一句!”
弟弟:“再说十句也是怪你!”
哥哥:“你个犊子欠收拾了是吧?”
弟弟:“你个大头苍蝇装什么?谁怕谁啊!”
哥哥:“来啊,怕你我就是这只鸽子!”
弟弟:“怕你,我就是这堆劈柴!”
……
于是,一个拉弓搭箭,一个举斧欲劈,火影闪动,两个人对峙的影子在地上拉长……毕竟是兄弟,一个手一抬,长箭射入夜色长空;一个手一甩,斧头砸进乱草丛中,然后两人抱在一起,滚在地上,最后尽皆鼻青脸肿……类似这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随着时间的推移,相互之间下手的力度也在逐渐增大,到后来,他们已将彼此视为得到女子的最大障碍。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渐渐有了隔阂,****让他们迷失了自我,而且他们还在继续疯狂、继续痴迷、继续不知所为的路上……谁都知道,这样下去很危险,甚至有一天会发展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但是身在其中身不由己,谁也都管不了那么多了!
有一天,李羿对女子说:“哎,那个,我去给你射点好玩的东西,可能会晚点回来!”女子摇摇头,轻轻一笑。
那天,李羿走后,李斫充分利用了这个跟女子独处的宝贵机会,他用尽各种手段向女子表白自己的心意。尽管他“殷殷致意,款款求欢”,但女子始终都不领情!
此时,一再受挫的李斫终于怒了,“付出”了那么多,却总是遭遇冷面,这哥们一直郁积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他闯进女子的茅舍,将那些女子从他兄弟俩的“魔爪”下救回来的动物扔了出来,然后按照动物体形的大小在女子面前一线排开,从左到右,它们依次是只有一条腿的松鼠、瘫痪的蛇、没有翅膀也没有羽毛的山鸡、两条腿的野兔和四肢骨折的山羊!
这时候他已经被怒火烧昏头了!他对着松鼠举起斧头,然后抬头问女子:“跟我在一起吧!”
女子摇头。
于是,斧头落下,松鼠丧命。
他又举起斧头:“做我的女人吧!”
女子泪流满面,仍是摇头。
于是,斧头再一次落下,蛇也殒命!
“答不答应?”
女子捂着脸摇头!
山鸡归天!
“答不答应?”
野兔归位!
“答不答应?”
山羊一命归西!
斧起斧落,李斫越来越疯狂,而女子却越来越平静!当最后一次斧头落下,女子走过来,站在了山羊尸体的旁边!而此时,早已杀红了眼的李斫又一次举起了斧头,然后他和他的斧头就猛然愣住了——那一刻,女子正悲悯地望着他!
然后,下一瞬间,他就被那种眼神激怒了!他叫嚷着:“你以为我不敢吗?你以为我不敢吗?”斧头一次次欲落又起!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他已经对着她举起了斧头!就在这时,一支箭射来,正好中穿了他的大腿!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射出这样的箭,一切都已不可挽回!那一刻,他自地上跳起来,身在空中挥舞着斧头叫喊着:“岂因一女,误我兄弟?”
斧头直落!
“啊——”
自远处射出那一箭之后,李羿立即向着这边拼命狂奔,然而终究还是晚了!远远地,他看见那直劈而下的一斧,听到女子最后的惨叫声,接着他就被地上的杂草绊倒,直摔了出去!
那一斧头下去,神仙也救不回来了;那一斧头下去,李斫再也没有了顾忌,他已经彻底失去理智;那一斧头下去,斧起斧落,斧起斧落……
“天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后来,李羿去了北岸,李斫留在了南岸,从此两兄弟隔河相望!在北岸,这条河叫做“奈河”,取“无可奈何”之意;在南岸,这条河叫做“恨水”,取“恨水难收”之意。据说,因为那女子被葬在了河里,所以两岸皆各自掘井取水,留下了“奈河不浴,恨水不饮”的典故。
在将女子葬了之后,两兄弟隔河相望,哥哥指责弟弟用强不成反而杀人灭口,简直禽~兽不如;弟弟则指责哥哥为一女子残害手足,天理不容!
那一天,李斫很是决绝:“……上邪,斫此立志,生不渡河,死不临北,兄弟长决,老死不复通言!奈河汤汤,恨水泱泱,自今而始,吾与汝绝矣!”
那一天,李羿很是悲伤:“愿君重诺,再勿与言,羿尚未敢如君决绝也,所为无它,惟欲以秽~语污~言常伴君耳也!奈河汤汤,恨水泱泱,自今而始,君死方止;幸勿蚤死,至令我之不快!”
李斫狂怒不已,几欲吐血!
……
自此之后,两岸老死不相往来,两人皆各娶妻室,后代子孙也都隔河聚居繁衍!因为两岸从不来往,所以奈河之上世代无桥!
后来,李斫果然谨守自己的诺言,再也没有跟李羿说过一句话,而李羿每当想起那个女子却总要骂人!每当这时候,李斫只能恨恨地对着北岸吐口水!
再后来,李斫有了儿子!每当这时候,李斫总是这样痛心疾首地教育他儿子:“儿啊儿,你看看你大爷把爹逼成什么样了?你说,你怎么办?”
小家伙自腰间抽出小斧头,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嚷道:“爹,我替你砍了他!”
李斫抱住他儿子,特欣慰又特无奈地对儿子说:“不!你还不是他的对手,等你长大了再去吧!来,快帮爹吐口水!”
“嗯,呸、呸、呸!”
“呸!呸!呸……”
……
又过了几十年,兄弟俩相继故去,甚至到死他们最终也没有和解。临终前,李羿命子孙在奈河边塑一座他的等身泥像,此泥像背南向北……兄弟,这辈子无论生死,我都不会再原谅你了!当然,李斫去后,恨水岸边也多了一座李斫背北向南的等身泥像……至此,兄弟俩真正做到了“其生有尽,其死无涯,生时不容,死亦相背”!
除此以外,兄弟俩也成功地将这一意志传给了后世子孙,“嗟尔后嗣,为河两岸,断交绝好,永世离分”!果然,在他们之后,两岸恪守祖训,谨守藩篱,不相往来!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岸慢慢变得水火不容,以至于数百年里相互间攻伐不断,直到有一年“龙自天降”,一切才得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