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雪越下越大,地上积起厚厚的一层雪,整个皇宫银装素裹。早晨,太监们早起扫雪,主子才好在院中散步。婉容身穿白底粉色印花的旗装,套了件红色的马褂,坐在榻上看报纸,小秀在一旁填些炭火,使屋里更暖和些。这时孙耀庭进来呈上一封书信。
“老爷子,三格格来信儿了。”他躬身手举着头上说道。
“好,你下去吧。”婉容放下报纸接接过信展开来看,看着渐渐脸上浮起笑容。
全信用词极为娇嗔,“主子,好久没给奴才电话了,可是想过我?”
“主子,你要是想奴才就给奴才打个电话吧,我可想进宫跟主子玩儿了。”
三格格为人乖巧可爱,十分活泼,溥仪和婉容都喜欢这个小妹妹。见她来信,婉容马上
先给溥仪挂了个电话,溥仪在电话那头无奈的叹口气,还是很高兴的同意了。这两个妹妹每次来他这儿就是讨赏,不给赏就赌气。得到溥仪的同意,婉容又挂个电话到醇王府让她隔日进宫。三格格接到电话,高兴坏了,她在家呆着无聊,早想进宫玩儿。
隔日,三格格和二格格早早的就收拾进宫,婉容见两人都剪成齐肩的短发,身穿汉式的衣裳,蹦蹦跳跳的跑到她面前。很惊奇的问,“怎么你们两个都剪了短发?”
“主子,现在都流行这样。”三格格开心的拉着婉容的手说。
“真好看,哪天我也去把这头发给剪了。”婉容有些羡慕的说,她心里清楚在宫里肯定剪不了。剪了怎么梳‘两把头’,怎么弄旗头,没有了这些怎么体现皇后的威仪。可还是愤愤不平,溥仪都可以把辫子剪了,但她却不能剪。
在储秀宫闲聊几句,邀上文绣和几个宫女,玩了会丢手绢。稍晚时两个格格才到养心殿给溥仪请安,自然讨得很多的玩物,一连在宫里逗留了几天,被王爷电话催来时,这两个格格才闷闷不乐的回府。
过几日,溥仪垂头丧气的来了储秀宫,婉容见状心想一定是个坏消息。拉着溥仪坐下问他,“皇上什么事情这么不高兴。”
溥仪叹口气道,“李经迈自李经迈整理内务府不过三个月,就请了长假,回上海去了。”
婉容也跟着叹口气劝说道,“皇上心里也明白这项任务的重重阻力和威胁,这内务府积弊已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乾隆时代起,随着宫廷生活的日趋奢靡,即已造成这种局势,嘉庆和道光时代未尝不想整顿,但都办不到,现在更谈何容易?”
溥仪仍不甘心的说,“可我不想放弃,这次是我用人失当而且缺乏帮手,下次定挑选出最有才干之人重来一次。”
“这内务府弊端如此严重,要想整治确非易事,但只要有心和毅力一定能成功。”婉容鼓励的说道。
溥仪点点头重拾信心的计划之后的行动,心想之前陈宝琛曾说过‘内务府不整顿还好,若整起来必然越整越坏;与其弄得小朝廷内部不安,不如暂且捺下,等到时来运转再说。’但是像陈师傅这样的遗老,尽管不赞成整顿,却也并不说内务府的好话,甚至还可以守中立,也就是说自己还是有希望完成这一创举。
之后溥仪分别授予了郑孝胥、罗振玉、景永昶、温肃、柯劭囗、杨锺羲、朱汝珍、王国维、商衍瀛“南书房行走”、“懋勤殿行走”的名衔,也就是为了再次整顿内务府做好准备,可结果怎么样无人能知。
十二月端康太妃和摄政王载沣议定一月溥杰和唐怡莹举行婚礼,婉容听闻溥仪选立中宫之时,最开始议定唐怡莹,可端康太妃不知为什么一口否决。这日,溥仪到储秀宫来,她便想从溥仪那问个究竟,
“皇上,听端康太妃说,当时选立中宫,唐怡莹是第一个推荐人选。”
“好像是。”溥仪看着报纸,不太专注的回答。
“怎么没选上?”婉容有些好奇的问。
溥仪抬头思索了一会望着婉容说,“不记得谁跟我提过,我答应了,永和宫好像不同意。”
“你答应了?”婉容有些惊讶,生气的扔下点心,原来溥仪居然同意过这门婚事。接着说,“那你应该坚持到底,见不着我和文绣,你好省心点。”
溥仪意识到一时说漏了嘴,坐到婉容旁边搂着她说,“我当时胡乱答应的,他们天天逼我选,我都烦死了。”
“那我和文绣怎么选的。”婉容问道。
“当然是,我认真选的。”婉容不再争论心想,唉,说谎话也不事先打个草稿。又想起上次和唐怡莹见面时她对溥杰的印象,有些担忧的说。“上次听唐怡莹的口气觉得大溥杰三岁有些不妥。”
“她就那样,由着自己的性子。”溥仪不在意的继续看报。
“看来你对她挺了解的。”
“以前在永和宫见过几次。”溥仪仍然不在意的看着报纸,都没察觉婉容的不妥。婉容心里一汽,这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溥仪见婉容闷着不说话,想起近日的政事放下报纸说,“近日郑孝胥时常进宫觐见,我察觉他是难得的人才。”
提到郑孝胥,婉容胃部就绞痛,这人便是影响溥仪转折一生的关键人物,惊讶的问道“他怎么会在皇上身边做事?”
“他由陈师傅引荐,也是他同乡,第一次见面没留下深刻影响,滔滔不绝的讲着《通鉴》,没什么特别。”溥仪慢慢回忆的接着说,“后来觐见他说为将来出洋联外做准备,唯有先清理财产,要清财产,唯有先整顿内务府。我见他有才,便授予‘懋勤殿行走’的名衔。”
“这话我也说过,怎么不授我个‘懋勤殿行走’的名衔。”婉容嘟着嘴不满的说道。
婉容虽说的有些大逆不道,但溥仪并没有生气,哄着她说,“我知道,婉容帮我出了很多主意,是不是赏赐的不够?”
婉容不稀罕的说,“我才不想要赏赐,这郑大人到底有哪些才干,咱们看看便知。”
“你跟郑大人有茬儿?”溥仪笑着开玩笑的说。
“谁跟郑大人有茬儿了。”婉容好笑的说道,溥仪也笑了笑,继续看他的报纸,婉容坐在一旁吃着点心。
这日早晨,婉容坐在榻上,看着外面的天空,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一丝云朵,见小秀拿来袄子坐起身来穿上。
“这天越来越冷了,主子可要多注意身体。”大秀一边给婉容穿上袄子一边说道。
婉容点点头,想起什么对大秀说道,“这天冷了,炭火可要勤着准备。我这我不能断了火,你们那一样,特别是冬天晚上,没个热火的被窝,都睡不安稳。”
“是,主子。”婉容接过大秀递过来的小热炉,顿时觉得从手心热火到了心里。
一会孙耀庭进来禀报,“老爷子,洋大人来了。”婉容一听庄师傅来了,便起身到储秀宫门迎接。
庄士敦见婉容弯腰鞠躬道,“皇后娘娘,你好。”
婉容浅浅行礼道,“庄先生,你好。”
庄士敦举着相机说道,“今天我来给皇后娘娘照相。”
婉容高兴的回到,“谢谢。”
庄士敦很欣赏婉容随和的性格,再加上婉容会英文思想新式,在庄士敦眼里这个年代十分可贵,便和婉容成了朋友。
今天天气还算好,太阳的光线不太明亮。婉容摆好姿势在储秀宫门口,后院的花圃中,又坐在秋千上各照了几张。一会把阿福抱起在镜头前留下了许多愉快的倩影,婉容看了看站在后院做事的小秀和大秀便拉着她俩来到镜头前,起初还不好意思不愿照相,婉容生拉硬扯再加上命令才肯不顾礼仪。
一直玩笑的拍了很久才肯作罢,婉容请庄师傅留下用膳。膳后,婉容和庄士敦在屋里休息,命孙耀庭伺候茶点。
庄士敦十分慈祥的说,“我见皇后娘娘对下人很好,这很少见。”
“下人也是人,他们也有感情,伺候你,对你好,我们应该心存感激不是。”庄士敦不像当代人那么保守,婉容只有在他面前更像与现代人交流一般可以不用考虑规矩。
“对,是应该这样。可现在很少人能想到这点。”庄士敦有些失望的说道。
“那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婉容也无奈的耸耸肩膀。
“在英国的皇室,可能也难找出有这种想法的人。”庄士敦很欣慰的看着婉容。
“皇上不在乎‘尊号’,不也一样吗?”婉容不以为然的说道。
他点点头,“皇上需要出去历练,可惜宫里的繁琐规矩和那些顽固的大臣。”接着他征求回答的对我说,“如果皇后娘娘站在皇上的角度,会怎么做。”
“我?”婉容很惊讶的指指自己。想了想摆手直言不讳的说道,“我谁也不管,我只要出去见见世面。就算呆在这个皇宫里,有一天有个机会可以复辟,可一点管理国家的经验都没有,只有被一群腐败的大臣们当猴耍。”
庄师傅哈哈大笑的说道,“说的好。”婉容笑了笑,岔开话题。
“庄师傅年轻时怎么度过的?”
“我年轻时毕业于爱丁堡大学,后到牛津大学里学习现代历史,英国文学等。”
“庄师傅是多久到的中国?”
“光绪年间,到香港辅政司助理和港督卜力的私人秘书。”
“那已经来中国二十多年了。”婉容惊讶的说道。
“当然。”庄士敦微笑的说道。
“怪不得庄师傅还没结婚。”
“对啊。”他听过也没有气恼,只是跟婉容笑了笑,十分慈祥。
又聊了一会,溥仪招庄士敦去毓庆宫,他起身向婉容鞠躬,婉容也起身行礼。
“和皇后娘娘聊天,非常愉快,再见。”庄士敦十分开心的说道。
“我也十分荣幸,再见。”婉容对他愉快的笑道。
道了再见,庄士敦便转身走出储秀宫,婉容浅浅的挥挥手,便回到屋里坐着,又翻看起报纸。最近南方战事很是活跃,主要是孙中山正在酝酿的北伐战争。不免对孙中山一代伟人肃然起敬,为中国的革命一直不惜的奋斗着,婉容不禁想到看来这‘小皇宫’的生活可能也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