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昏黄的灯光勾剪出她的侧影,投射在墙壁上,她拿着针线的手仔细的在布料上填充着,时而针线如梭,时而又停下,稍作喘息。
她在这样的时候总会想到沈轩,想到自己是为了他的前途,为了两人共同的希望而劳作,也就不觉得辛苦了。
有时候也会想到福生,想起他为自己热心奔走的样子,想着两人拌嘴时说过的难听话语,和最后一次相见时的大打出手,“我还从来没有动手打过谁呢。”她暗自想到,“不知道他会不会怨恨我。”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每次因为长时间的动作,她会觉得左侧的肩胛骨下方隐隐作痛,虽然还是在呼吸,但是却没有节奏,像是在不得已的做着机械的动作。四周像是包裹在一片棉花中,她用力甩甩头,想将这种无力感甩走,有时她也和衣,在枕头上稍作休息。
沈轩在学校,没昼没夜的苦读,也很快就赶上了拉下来的课程。学校最后一学期很紧张,采用封闭式管理,很少给学生更多自主选择的时间。他每次想念的时候总是写信,寄给柔儿。或是在铁岩来看望的时候,传些话给袁柔,其实都是平常问候的话语。柔儿给他的信也总是安慰他,让他念好书,更讲些两人都憧憬的未来。
随着功课的日渐繁重,信投的就日益少了。
虽然功课吃重,自己的课业尚是完不成,但每到其他同学有请教他的地方,他都乐于放下手中的事,给予耐心的解答,甚至还举一反三的给他们出题,非待他们彻底弄懂时才罢数。同学们都对他很尊敬,也很友好。
渐渐地,他也融入到这个大家庭中了,他觉得自己在乡村的家里发生过的那一切不幸都变得十分模糊而遥远。
在课间的篮球场上,他也是一名投篮的好手,尤其是场外的三分球,动作标准,投无虚设。
倒是颇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同班有女孩子叫诗绿源,大家总爱称她为绿子,绿子剪着短发,发梢两旁微微内扣着,前额盖着整齐的刘海。同班男生总是嘲笑她的发型,说是像口锅盖扣在头上。
她只觉得好笑,都随他们一起嘻嘻哈哈的,毫不拘谨,也没有女孩子的扭捏,她很快就能与别人相处在一起,成为朋友。
绿子家住在省城的,父母都是干部,在家里的时候绿子就是这样,和父母在一起也没有任何的拘束感,也是平等友好的相处。
绿子的学习成绩属于不上不下,中间的水平。上课的时候,她爱拿本杂志,在课桌底下偷偷的翻看,还嫌老师在前台动辄提问的举动破坏了她享受画报的美好心情。
“生活就是要好好活着,看你们一个个愁眉苦恼的样子。”绿子总爱教育同桌。
到必要时,让他帮着打掩护。当老师走到跟前时,同桌总会用胳膊肘搥搥她,只要她不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老师对她就也总是宽容的。
每到考试前夕,她总是临时抱佛脚。拿着一堆自以为必考的数学题,来请教沈轩。沈轩倒也耐心,每道题都为她演示具体的计算步骤。他一步步地将算法写在草纸上,还不是的抬头问她“明白了吗?”
有时候她有些恍惚,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大男孩。
他从来都沉默寡言,但做事的时候,却如此认真,如此有耐心的按部就班。
他笑起来如此柔和,温暖,像五月花开般的明媚。
他给她解答的这些问题,相当于带着她又学习了一遍老师已经讲过的内容。有时候,她也觉得愧疚,明明还有些地方没有懂,却硬是装出一副明白了的样子。
却又禁不起他的追问,“你还是没有懂,再来一遍,你要认真听哦。”她就只能全心全意的让他带领着攻克思维上的局限,豁然开朗的感觉也让她觉得高兴。
她开始偷偷地看他,在操场上的投篮,学习时认真专注的样子,耐心的帮助别人。
他从来都不参与到别人的打闹中来,在热闹的地方也遇不上他。他自己静静的在一处,或低头演算,或是抬头思索些事情。有时候也能在操场上遇见他,但此时他都是无话的,只是专注的盯着篮球,和队友配合,投球。球进入篮筐,周围人都在欢呼雀跃的时候,他也只是谈谈的笑笑,亦没有大的情感起伏,都只是安静的等待,全身心的投入。
她简直要为他着迷了。
有一次她因为没完成作业,被老师逼迫“写完才能走”。
写完作业来到食堂,里面已经冷冷清清了,做饭的师傅将所剩无几的菜划归到一处,收拾起窗口的摆设,准备休息了。
她在心里埋怨老师让自己吃剩菜。
“嘿,怎么你也在这?”她远远地就认出了他的背影。在他后背拍了一下。
坐到他旁边,“你怎么吃馒头?”她见他面前放了杯温热的开水,他揪住馒头,在开水里面润了润,放进嘴里嚼。
他看见她,有些尴尬的笑笑“没有菜了。”
她回忆起来,从来没在食堂中见过他,他们吃饭的时候,他都借口要读书。
“莫不是你每天都要吃这个?”她推测的问他。
他不知可否的笑笑,“中午吃的太多,下午容易打瞌睡。吃点简单的就好。”他晃了晃手中的一大块馒头,分两口咬了下去,用温开水简单的润了润嗓子,“我走了,好好享用你的美味吧。”
“沈轩”
沈轩回过头。
“我还有几道题不会,下午你有时间吗?”
“可以,过来找我吧。”
她开心的笑了。
下午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小块奶油蛋糕,连同叉子一块递给他,“喏,这是犒劳你的。”
他的眼神从书本中移开,好笑的望着她,摇摇头,又继续回到刚才的那道题上。
“你这样,我以后就不问你题了。”她把蛋糕赌气的放在他桌上摆开手,“无功不受禄嘛,你给我讲题,算是你的酬劳。”
“我不用你的犒赏。”他仍旧盯着自己的书本对她说。
她撇了撇嘴,“我这次考得很好,进步了。”
“恭喜你。”
“所以这就当你为我庆贺吧。”她又把蛋糕推了推,“我是诚心诚意的。”
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课桌前。
沈轩抬起头望了望她,正遇上她向这边漂来的目光,看见她赶忙将头低下,做出全心全意解题的样子,摇了摇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