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带着兵马回城时,街道已经一片狼藉,城中百姓四窜,刚刚破了北门的周国士兵正在烧杀抢掠。见此情形,高长恭率众纷拥上前,周军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两方厮杀起来,一时间繁荣的郢州城长街变成了两国的战场,街道上的摊位毁于一旦。
高湛带领着自己的亲兵也上前援助,齐兵士气大振,周军节节后退,被逼得从北门退出。赵德厚是此次攻城的主将,见时机不妙,立刻下令撤退。穷寇莫追,将周国士兵赶出郢州城之后,高长恭就下令关闭了城门。
周国军队来得突然,没想到周人如此狡诈,知道陈国人在前门攻城,他们就绕到后面的山道从北门攻入,当真是坐收渔利,幸好援军来得及时,否则,这郢州城就成了周国人的囊中之物。
高湛驱马上前,环视周遭,城中店铺已经毁了大半,他皱了皱眉对一旁的徐毅吩咐道:“赶快派些人去核实一下伤亡及损失,北门那边虽然靠着山地也不能疏于防守,同样多加些兵马。”
徐毅领命退下了,高湛才翻身下马,牵着他的坐骑来到高长恭的身边。满城疮痍,不免让人伤悲。高湛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不要过分自责,幸好保住了郢州,不过……”他略顿了下,踱步到高长恭的身前,温言道,“倘若方才我没有带援兵及时赶到,你预备怎么办?难道真要单枪匹马独自去陈国?”
高长恭偏过头,手抚着黑马的鬃毛,淡淡道:“倘若用我一人的性命来换取全城百姓的安危,那是值得的,况且,我知道你一定会带着援军赶到的,到那个时候,郢州就有救了。”
高湛苦笑地摇着头:“真不知说你什么好,走吧,先回将军府再说。”
徐李氏接到自家老爷传来的口信后,知道长广王也要来将军府,便吩咐府里上下赶紧准备着,二位王爷还未到门口,徐毅就已经回了府,协同家眷在门口迎接。
两人翻身下马,一一将跪在地上的徐毅及其夫人扶起了身,徐毅拱手作揖,笑呵呵道:“府里已经备好了酒菜,为长广王殿下接风洗尘。”
高湛摆了摆手,满不在意道:“不用铺张,随便吃一些就好,尽快把城里的百姓安置好才是大事。”
高长恭看着徐毅接着道:“这几日也要注意南城跟北城外的动静,派人十二个时辰轮流站岗。”
徐毅点头哈腰,连声道
:“是是是,臣等下就吩咐下去,两位先进府用膳吧。”
高长恭点点头,眼睛扫过人群,疑惑道:“阿离还没起床吗?”
徐李氏与管家对望了一眼,这一天似乎都没有见过苏离,按理说两位王爷来府这样大的事,全府应该都知道的,照着她与兰陵王的关系,不应该不出现的呀?不知是不是女人第六感的缘故,心下隐隐不安,她着人去厢房瞧瞧情况,又上前对高长恭道:“王爷还是先进府用膳吧,苏姑娘我已经让下人去请了。”
一时间府里来了两位皇亲贵胄,一个个都谨小慎微。先不提刚刚在府里表露身份的兰陵王,单说这个长广王,那可是来头不小,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说句掉脑袋的话,倘若不是常山王废帝登基,依照长广王的声望跟能力,当今皇上未必能坐上龙椅。只是这长广王一直不在京都,这才叫常山王得了便宜,不过兄弟两的关系倒是不错,要不然又是一场争帝风波。
说着话,几人便踏进了源香堂,饭菜早已上桌,大大小小三十来道,真真是色香味俱全。徐毅招呼高长恭跟高湛坐下,又命人拿来珍藏多年的陈酿,正要端上桌,高湛皱了皱眉:“不必铺张了,本王随便用些就好,稍后还有很多事要办。”
徐毅原本是想尽心款待好两位王爷,当然,也不乏奉承之意,却没想再三被高湛推却了,面上讪讪之色难掩,只得再次命人搬了回去。抬酒人前脚刚出屋子,徐李氏身边的丫鬟就走了进来,二话没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焦急道:“不好了,苏姑娘不见了!”
高长恭惊得起身:“怎么回事?”
那丫鬟一脸茫然地摇着头,徐李氏见事情不妙,赶忙冲着屋外的家丁吩咐道:“多叫些人在府里前前后后,仔细找找,务必把人找出来!”
高长恭有些按捺不住,想出府去寻找,却被高湛拦了下来。高湛不知这些人口中的苏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但是瞧着高长恭的神色也能猜出个八九分。他将高长恭拉回到位子上,劝说道:“已经派人去找了,兴许就在府里,你不要太激动了。”
高长恭紧抿着唇,眉头也拧到了一起,半晌才听他幽幽道:“就怕她是出去寻我了。”
徐李氏想想越发觉得可能,担忧道:“苏姑娘该不会是遇到了周国士兵吧?听说周军方才从北门偷袭进城了。”
徐毅瞪了徐李氏一眼,徐李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言了,赶忙噤口。
高长恭一直戴着面具,大家看不到他的脸色,只瞧着他握紧的拳头猜着他心情并不好,徐毅小心道:“依臣看,周国士兵进城并没有多久,而且很快就被我们赶出去了,这一路上也没瞧见苏姑娘的身影,想必她应该还在府中,王爷莫要担心,臣再多拍些人在将军府周围找一找。”
高长恭微微点了点头,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不安的。早知道,他应该跟她好好说,早知道就不应该瞒着她……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高湛干咳了几声转移话题道:“这周国怎么突然来犯?我们大齐与周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据我所知,即便是上回他们帮着陈国攻打郢州,那也是陈国暗地里给了不少好处,金银钱两去了几大车,这回怎么主动交恶?”
徐毅沉吟了一会儿方道:“莫不是他们知道陈国来犯,所以想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高湛摇摇头:“不大可能,陈国是突然攻城,周兵根本来不及赶过来,况且北边山路难行,除非……”
“除非这郢州城里有周国的内应。”
高长恭眸光森寒,冷冷地盯着屋外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