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李天龙送出牌子的真正意图是什么,既然木凡能够将事情答应下来,要不什么都不做,银两不领牌子奉还,要做就一定用心做,那些虚与委蛇敷衍了事的事情他做不出来,拿了十足报酬便要用出十足的心思。
李天龙亲自找到木凡,并送出一个代表无上地位身份的牌子,想必不会把这件事情当成了儿戏,木凡下足力道狠抽李岩,一来是李岩该抽,二来无不有试探李天龙的意思,如果事后李天龙没有维护李岩,那么就确实是有让他教儿子的意思,否则那个牌子是必须要还回去的,即使每个月给一万两银子,这差事也不能继续干下去了。
在木凡离开之后,李岩一动不动地保持着瘫坐的姿势,目光依然怨毒望着木凡离开的方向,十多个耳光不仅让他的脸痛如刀割,木凡的话也像一把刀子在他的心里狠狠地捅了几下,自小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行事紧凭自己的喜好,从来就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即使是他的父母。
有一个像天一样高大的父亲为他遮风挡雨保护着,他就以为即使天塌下来父亲也能为他撑起一片天空,所以他从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父亲老了,或者死了,那片天空和他的整个世界会如同泡沫一样破碎。
年少不一定无知,但年少有知的人大部分都是被狗-日的贫苦生活硬生生逼出来的,木凡就是其中最好的例子,当然,富家子弟中也不是个个都只懂得玩耍作乐,在经历某些能触动心坎的事情或者打击后,也会像被醍醐灌顶一样大彻大悟起来。
被木凡狠揍一顿狂骂一番之后,李岩虽然没有憣然醒悟一下子变得谦和有礼、勤勉努力,立下以父亲为目标的远大抱负和志向,但处于无知浑噩的脑子却被狠狠地敲了一下,那道隔阻在知与无知之间的屏障裂开了一条缝,让他看到了朦胧模糊的光芒。
在李岩发呆的时候,一个身体丰腴、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妇女带着两个丫鬟款款而来,身后的丫鬟手中捧着点心和老火汤。
“岩儿,你怎么了?是谁这么狠心将你打成这样?告诉娘,娘让人刮他千万刀。”妇女一见到两颊红肿嘴角溢血神情呆滞的李岩,大惊失色之下就扑了过去,急忙将李岩扶了起来,声色并厉地喝道:“来人,封锁城主府,将打伤少主的大胆之徒擒来见我。”
这位妇女便是将李岩宠爱到无以复加的城主夫人李香梅,什么事情她都可以容忍,就是容不得儿子受一点委屈,李天龙当时对木凡说李岩被宠坏了,绝大部分原因就是有这个过分的慈母。
“娘,我没事,没人打我,是刚刚练武的时候不小心摔的。”李岩将怨毒的眼神收回,很好地收藏起来,而在眼眶打转、一直都没有流下来的泪水则被他低头间抹去,不仅阻止了李香梅想要报复木凡的行为,还挤出了一个笑脸。
李香梅心疼地摸着李岩红肿的脸,回头朝丫鬟喊道:“快去把大夫喊来。”
在城主府的远处,一直站着两个人,从木凡踏入府内开始便将所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里,这两人正是李天龙和他的随处田野。
“少主第一次被人打,还下这么重的手,城主您不心疼吗?”田野有些不解地望着神色平静的李天龙,平时他可是将李岩这宝贝儿子宠到天上去的啊,今天怎么就能忍住儿子被人抽耳光呢?
李天龙叹了一口气,说道:“哪能不疼呢,这可是比抽在我脸上还要疼啊!不过能够借此与木凡沾上一点因果,再疼也要忍住了。以前做过阴损缺德的事情太多,我这辈子注定了不得好死,但不能连累了子孙后代,只能借木凡的气运来保后代平安了。更何况你看被打之后的李岩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放在往常肯定早就向他-娘亲哭诉告状,恨不得将木凡大卸八块了,但今天他忍住了,他呀,是想靠自己的实力来报这个仇呢。扇几个耳光就能让他长大,怎么看都是有赚的买卖。”
木凡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李香梅的出现和一直旁观着正个过程的李天龙和田野,在扇完李岩之后,潇洒走出城主府之前还不忘跟府内管家要了一百两银子的报酬,有怀中那个牌子在,不管李岩喊来多少的城卫,到了他面前都会变成了摇头摆尾的狗,至于李岩凭借自己的能力来报复,木凡是一点都不担忧的。
在返回武殿区之前,他还特意去切了几斤熟牛肉,买了几坛糠米酒,今天过得虽然算不上愉快,但能有一百两进帐,怎么也得庆祝一下不是,过惯了顿顿咸菜米饭的木凡,自从住到武殿区后,便时常能吃上白米饭和新鲜蔬菜,当然餐桌上的荤菜也不会缺少。
以前的木凡是一个只懂得埋头苦干,日夜忙着为父亲凑钱治病的苦命孩子,他的天空似乎就跟巴掌一样大小,看到别的孩子吃着冰糖葫芦也会羡慕大半天,身上的衣服永远都是布满了补丁,他的世界小的除了父母再也装不下第三个人,顶多加上那做了鬼的爷爷,他与那些富家子弟的距离就像一个天一个地那么遥远。
但时至今日,他不仅有三个愿意为他挡刀剑的兄弟,还有一个家世更吓人、却愿意喊他一声大哥的楚天狂,而在刚才,他揪着城主儿子的衣服狠狠地抽了十多个耳光,然后毫发无损地从城主府内从容离开,那时候的他又怎么可能想得到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景。
七年的厚积,一朝喷涌爆发就将他从最底层送上了高空,他能得到如今的地位,一分靠机遇,七分靠勤奋,还有两分则是爷爷用今生来世给他积下的阴德,所以他爬得越高走得越远,对埋在山颠的老人就越感激,也越发愧疚。
当木凡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吴德、楚天狂等人已经在院子里等他,四人围着桌子而坐,非常警惕地保护着桌子上的几坛酒,带着酒来木凡家这么多次,未曾试过不被老东西偷喝的,这次如此严阵以待,总算是免遭毒手了。
见到木凡回来,朵儿很是懂事地去炒了几个小菜,加上木凡带回来的熟牛肉,刚好可以用来下酒,或许是对爷爷难以释怀的愧疚,木凡对身上能看到几分爷爷身影的老东西也宽容尊敬了一些,不仅包容了老东西所有的陋习,还时不时在一块喝酒,知道他不喜欢那些陈酿多年、醇厚清香顺口的好酒,所以还会特意买些糠米酒回来,所以与吴德等人一块吃肉喝酒之时,也没有把他落下,只不过不让他碰酒坛,想喝酒可以,得别人来给他倒,否则就算把酒坛换成酒缸都不够他一个人喝。
闷下一碗酒,吴德夹起几片牛肉塞进口中胡乱嚼着,笑着问道:“木凡,你这个小气到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愿意掏钱买酒买肉了?”
被骂作铁公鸡的木凡不以为然,穷人自然有穷人的小气,但在该大方的时候他从来就不会吝啬,笑了笑说道:“今天赚了一百两,想着是至今为止赚到的最大一笔,所以就忍不住买些酒肉来庆祝一下了。”
“噢?做了什么大买卖?杀人放火还是抢劫越货?怎么没把我们也叫上啊。”楚天狂将脑袋伸了过来,很有兴趣地追问着。
木凡轻轻放下碗,很平静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把李岩狠狠揍了一顿而已。”
李岩是谁,在座的除了只顾着闷头喝酒吃肉的老东西之外,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即使袁松涛和郭海天不认识,但也听过李岩这个名字,毕竟在同龄人当中,李岩是一个谁都不敢忽视的人物。
当然了,能听过李岩,并且知道他的身份背景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像以前的木凡那样在底层为了一口饭像狗一样卖命的穷苦人,是连听都没有资格听的,如果不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估计也不会让本来相距十万八千里的两人有了交集。
最熟悉李岩的人,莫过于年纪与他一样的楚天狂了,两人在风城内不知道互相拆台诋毁对骂了多少次了,如果不是得到过家人的警告,说不定都卷起衣袖干起架来了,但楚天狂敢于跟李岩怒目相对互不相让,是因为他有一个大家族作为后盾,换作他人的话,不被李岩抽死也要被他打得吐血。
所以听到李岩被木凡狠揍了一顿,最为吃惊的就是楚天狂,当得知事情的缘由后,望向木凡的目光有所转变,他不是那些终日喜欢玩乐欺霸的纨绔子弟,在底蕴深厚的家里耳濡目染,多少都学到了一星半点为人处世和识人辨人的精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木凡不凡,所以才愿意喊木凡一声大哥,只是没想到木凡会猛到得到李天龙的青睐而拿到了那块传说中的牌子,还将那个他恨不得扇几个耳光的李岩扇了十多个耳光,着实让他感到解气也感到佩服。
楚天狂向木凡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大哥,我真服你了,我有个年纪跟你相差无几的姐姐,要不你做我姐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