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姳担心被安慰后会哭，因为课堂上被笑什么的，真不是值得掉眼泪的大事。她担心的不是哭本身，而是哭出来让史二看到后会被嫌弃。现在她已经坐在了座位上，背朝着史二，即便痛哭流涕，哭得整张脸都花掉，只要不出声音，便不用担心会被发现。所以感受着此刻在脑袋上生涩摩挲的厚实手掌，汪姳很没出息地让眼泪掉了出来。
眼泪里有许多事，汪姳敢从史二背后冒头与欺负她的男生顶嘴，自然不可能就为被嘲笑而哭。但这些没法跟史二说，也不能跟他说，而且即便说了也很难被相信，所以她只能像现在这样，让那些事带来了负面情绪溶进眼泪里掉出来。
骚动声变得太大，又到了需要维持秩序的时候。就着最初那一下的威慑力，老师这次仅是普普通通地点了个音，满场骚动顿时止歇。
“从那头开始，一个个上来。”
话里依旧没一点儿人味，史二一边摸着汪姳的头，一边怀疑这老师该不会真是个假人吧？
顺着这个疑似假人指着的方向，何铃深吸一口气站起，做着严肃认真的表情站到钢琴前。
人与人之间确实存在着天赋上的差距，比如史二全程走调，比如汪姳能唱准音。而在那之上，能够在严肃认真这种类似紧张的状态下把歌唱好听，甚至唱动听，这样的天赋也是存在的。拥有这种天赋的人，总会让周围陷入自卑，比如现在的史二。
何音平时不停地叽叽喳喳说话，其吵闹程度直接让人忽视了这女孩音色的好坏。何铃却是相反，她几乎插不上话，存在感低到说了话也会被忽视，更没人回去注意她的声音是否好听。事实上，这两姐妹都是声音极好听的类型，其与人的交流方式简直是对这一优势的浪费。现在，全班安静的情况下，何铃即便有意降低存在感，也不得不接受全班五十多人的注视。于是，她的声音总算第一次被人好好听在耳里了。
“……”
与史二上台时的哄堂大笑相反，也不同于汪姳上台时的渐趋吵闹，何铃在一片安静中上台，在一片安静中下台。
这不是因为音乐老师的威慑，而是何铃歌声的原因。一方面何铃的嗓音出乎意料的动听，另一方面，这孩子平时小声惯了，站台上唱歌时也没能大到哪儿去，不安静可是听不清的。
何铃也没想到自己一首歌唱下来，众同学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因为太安静了，甚至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让人连话都说不出来的错误。这不怪她悲观思想严重，谁叫她往日都是被无视的主，受到全班人的肯定这种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凭她自己怎么都想不到那方面去。
于是一路忐忑地走回座位，直到邻座的妹妹走出去一段路，教室里才窸窸窣窣响起来。可惜这阵骚动一起，何铃顿时觉得自己果然出错了。她想当然地认为别人都在说坏话，懊恼委屈立时写在了脸上，却没像汪姳那样掉眼泪，而是对着已经站到了钢琴前的何音挥了挥拳头，示意她争点气，帮自己雪耻。
何音吵闹是常态，面前这一大帮子人的嗡嗡议论比起她的叽叽喳喳可说是小巫见大巫，带不给她一丁点儿的负面影响。无论史二、汪姳还是何铃，唱起来之后另当别论，至少一开始唱的时候，周围还是安静的。何音却没点儿等大家安静的想法，站定后，朝对她挥拳头的姐姐比了个拇指，便直接开唱。
“……”
何音的吵闹天赋是得到公认的，别看平时与王相唠叨的时候声音不大，实际上能韶的人嗓门都不会小。周围挺吵，她自然更无顾忌，一开口便是最大嗓音，虽然比不上钢琴这种机械来得震耳欲聋，但也是浩浩荡荡。一场音波过去，全班的嘈杂都被盖下，于是大家都吓到了，安静了，只听得着何音一个人的声音了。
何音可不管你是在唧唧歪歪还是闭口不言，自顾自大音量从头唱到尾，最后一掸发梢下台，在全班一片痛苦呻吟声中走回座位，表情甚是痛快舒爽。
史二也是呻吟众的一员。他和汪姳都习惯安静的环境，何音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实在难以对付，这会儿已经有些头晕眼花了，原本摸完汪姳脑袋后就直接搁上面揭油的手死死按了下去，另一只手扶着脑侧，痛苦不堪。
与他同类的汪姳也没好到哪去，不但得忍受何音的音波冲击，还得忍受头顶上来自史二的按压攻击。史二下压的手一松，她就直接歪隔壁何铃的身子上了，把史二、何铃和刚走过来正向姐姐比划V字手势的何音吓了一跳。王相因为要上台去了，只瞟了这边一下，没多做什么。
史二忙着看汪姳，没有余光去容纳王相，不然就算他不想这两人亲密起来，也会对这份漠不关心生出怨气。但就王相讨厌汪姳来说，漠不关心是很自然的，史二即便看到后跟他理论，多半只会收获一双白眼。
汪姳的歪倒没引起更多人的兴趣，除了王侯远远望过来不移眼，就连老师都对此不闻不问。
王相站到琴前时，众人还有不少在呻吟，也有部分在恼骚抱怨。这与何音上台时的情景挺像，只是王相没学何音那样不管不顾地直接大嗓门力压全场。
“咳哼！”
一声并不算大的清嗓，学生们就渐渐不再呻吟抱怨了。王相没去抢时间赶着开唱，音乐老师也仿佛下决心要贯彻放任主义，对王相这一拖延时间的行为毫不理睬。骚动嘈杂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不见。汪姳也跟着恢复了过来，坐会身子，对自家同桌和铃音姐妹抱歉地笑笑点头，与史二一起转视线看向了王相。
就在这时，史二眼中出现了他最初希望出现，后来不希望出现，现在搞不清究竟希不希望出现的画面。
这个画面，汪姳也看到了。她比史二更意外，更震惊，嘴都没形象地张成了圆。
——王相对她笑了！
————————————————————————
咱好想打两行省略号。不是为了凑字数，而是两行省略号代表一个场景内的故事结束，这让咱有一种成就感……可惜眼下是段重头戏，咱既想把她结束，又不想她这么快就结束，这可真是纠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