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仍陪我回到凤坤宫,仍然怒气未消,我赶忙让迎春上茶,又亲手端到禹仍面前,柔声说道:“皇上且喝口茶消消气吧。”
禹仍接过茶水勉强喝了一口,气不过地说道:“妍婉,你说柔妃为何这样糊涂,朕又不是不宠爱她,只偶尔稍微疏忽了她,她便用这种下作手段迷惑于朕。朕以前只觉得她妩媚娇柔,又对朕一片痴心,不料内心竟如此阴暗狡猾。枉费朕一心宠她纵她。”
我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柔妃想来只是一时糊涂,也是太过于在乎皇上的原因。不如皇上在臣妾这里小睡一会儿吧,臣妾去吩咐厨房做些点心来,待皇上醒来再用。”禹仍听我这样说,脸上才露出些许欣慰的表情,“还是妍婉最为体贴。那朕便歇息片刻,今日是有些累了。”
我叫人服侍禹仍睡下,才悄悄退出内室。我使个眼色,示意茉心过来,我压着声音问道:“素羽那边怎么样?可有何动静?”茉心看一眼四周,才悄声说道:“回娘娘,素羽大约也知道柔妃遭罚跟她脱不了干系,即便她怀疑奴婢,也断然不敢声张。娘娘不必担心。”
我点点头,“嗯,此事你办的甚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素羽也未曾察觉你只在第三日才开始把香料偷换成刘太医配制的,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茉心你功不可没。这几****一直忙于此事,现下便好好歇息歇息吧。”
再次回到内室,禹仍已然睡熟,我注视着他张英俊而熟悉的脸庞,不觉心中感叹,他是我一直以来深爱的夫君,虽然他并不似我那样一心一意对待他,甚至还会为了别人而冤枉我,冷落我,但他对待柔妃,也是一朝荣宠,一朝冷落,也不曾听她辩解半句。想来历代帝王都是如此吧,一颗心皆要掰成几瓣来用。若他与我只是一对布衣夫妻,生活定是幸福美满,真情缱绻。只是一旦沾染了帝王之业,便有许多无奈之事掺杂在夫妻感情之中,**之事与前朝颇多纠葛,想来禹仍对柔妃不曾严惩,或多或少都顾忌到辅国公的地位吧。想到这里,我心中对他的隔阂也渐渐消散,或许我的内心并不想,也并不舍得与他真正生分。
至于柔妃,虽然她现在可能还并未想到事情的真相,但我第一次踏足锦绣宫便出了此事,她定会知道此事与我有关。若是我一味软弱,恐怕柔妃会逐渐紧逼,今日之事虽不能完全动摇她的地位,但也好让她知道,我方意真——大兴朝的皇后,并不是一味好性子的。
锦绣宫就这样沉寂了下来,但柔妃似乎并不甘心被禹仍冷落,几天之后的一个夜晚,禹仍正在我宫中意欲就寝,忽然陈礼生轻轻叩了叩门,压着嗓子说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柔妃娘娘宫中的素心来报,说是柔妃娘娘骤然胎动不安,疼痛难耐,请皇上过去瞧瞧。”
禹仍正欲躺下,听到此消息又猛然坐起身来,脸上的神色焦急而紧张,但碍着柔妃的罪过,只朝外面说道:“如何突然胎动不安,请了太医没有,朕又不会医病。”
“已经请了太医,正在锦绣宫中诊治,但素心说柔妃娘娘心绪不宁,已经好几日不曾好好用膳了,身子现在极为虚弱。”陈礼生答道。
禹仍一把掀开被角,几欲站起身来,“混账,朕又不曾重罚于她,她这是何苦,自己的身子不要了,难道连朕的孩儿也不顾了吗?”禹仍关心子嗣,如此焦急亦是在情理之中,但若此刻他抽身去了锦绣宫,柔妃定是撒娇撒痴,殷勤谄媚,禹仍未必不会心软。
我从背后双手环住禹仍,将头轻轻靠在他宽厚结实的背膀上,声音似流水般轻声说道:“皇上,还是去瞧瞧柔妃吧,照素心这样说,柔妃定然是疼痛难当才来知会皇上的,若皇上不去瞧她,万一皇嗣真的有何不妥,臣妾可就是罪人了……”
禹仍转身面向我,不解地问道:“此事跟你有何干系?是柔妃自己不好好将养身子才会如此。”
我的眼泪盈盈欲落,“其实这件事本是缘起臣妾,若是皇上不那么宠爱臣妾,不对臣妾好,也不会引来柔妃妹妹一时糊涂的行为了。都是臣妾不好,请皇上往后不要这样宠爱臣妾了。皇上即刻去看看柔妃吧,夜已深了,皇上不必在意臣妾,就宿在柔妃那里吧。”禹仍见我如此伤心情态,顿时把我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道:“又在说胡话了,妍婉如此善解人意,又一心为朕,朕怎舍得不宠爱你呢,此事根本与你无关,想来柔妃也不敢不好好保养皇嗣,朕今夜不会去看她,朕只陪着你好不好?”
我似是不能相信般,说道:“皇上只一意为臣妾,那柔妃……”
禹仍朝着殿外说道:“陈礼生,你亲自去趟锦绣宫,传朕的话,让柔妃好生安养,多吃些补身子的药膳,若是她身子见好了,朕才会去看她。她若一意作践自己,那就是置朕不顾了。”陈礼生应声下去了。我还欲再说,奈何禹仍一把揽起我便向床榻走去。
接连数日,锦绣宫都再未有消息传来,我以为直至柔妃生产之日,她都会这样一直沉寂下去。
这一日禹仍与我一起携了子鸿去向太后请安,太后颇为疼爱这个长孙,从我们进了养宁宫便一直抱在手里,子鸿也乖巧可爱,只一个劲儿地腻在太后怀中玩耍。
太后似是不经意地说道:“再过几个月,皇帝便又要再添两子了,多些孩子,哀家也可热闹热闹。皇后切记要好好保养,才能再给皇上诞下像子鸿这样健康可爱的皇子。”
我笑着点点头,“儿臣谨遵太后教诲,若是子鸿再添个弟弟或是妹妹,太后可莫要偏心呢。”
太后不禁笑道:“只要是哀家的孙儿,哀家都一样的疼。”太后忽然敛了笑容,话锋一转,“不知最近柔妃那边如何,她虽见罪于皇帝,但到底还怀着皇嗣,也不能大意,皇帝可否去看过柔妃?”
禹仍面色有些尴尬,赶忙陪着笑说道:“儿臣隔几日便遣人去问了柔妃的近况,胎儿一切安好。”
太后似笑非笑,“皇上虽未怪罪柔妃,但就这样放着她不闻不问,柔妃内心不安,尽管好吃好喝地供着,到底对胎儿不好。皇上不如为了皇嗣,先赦了柔妃的罪过,若是她今后还不安分,皇上再惩治她也不迟啊。”
我心中骤然一紧,太后平日里不太插手**诸事,今日突然开口替柔妃说话,禹仍必然会答应。如此一番安排,便要白费了。但是太后的意思禹仍和我皆不能反驳,我只好温言笑道:“儿臣也是这个意思呢,儿臣觉得柔妃虽然有错,但终究怀着皇家子嗣,皇上早日赦了柔妃,对保养皇嗣也是有益啊。”
太后微微一笑,“你肯这样想甚好,当日你胎动不安,哀家也是劝了皇帝去照看你,哀家是为了皇嗣和整个**的安宁。”太后淡淡说完,便不再抬头,只低头逗着怀中的子鸿。
太后仿佛是整个**的一杆天平,禹仍若稍稍偏向谁,她便出来替另一方稍稍说话,来平衡**,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略坐了片刻,禹仍与我起身告退,太后把子鸿交到乳母手中,转头对禹仍说:“皇帝,碧青已然年满十五了,她从小便是个懂事明礼的,现在皇后与柔妃皆有身孕,哀家瞅着皇帝身边也并无个可心的人侍奉,近几日可以传了碧青侍寝了。”
林碧青是太后的堂侄女,太后着意提携她也属正常,禹仍更是欣然应允。从太后处离开,我便携着子鸿回宫,禹仍则直接去了锦绣宫,想来柔妃定会喜出望外吧,不出几日,柔妃便又能重得圣宠。想到此处,我心中郁结却又无奈。我看了看伏在乳母怀中熟睡的子鸿,又轻轻抚摸了隆起的小腹,心中顿时安慰了许多,我费尽心思也都是为了他们,只要禹仍心中一直顾念着与我的夫妻情分和我们的两个孩子,那我便别无所求了。
次日,禹仍便召了林碧青于乾心殿侍寝,宫中一时传言,林昭仪家室显赫,又是太后的堂侄女,禹仍的表妹,此后必会一直步步高升,得宠非常。
再来向我请安时,林碧青已然不是从前懵懂天真的小女孩情态了,眉眼间平添了一份初婚小妇人的娇柔之态。柔妃也已然重新端然坐于众妃之间,更加着意打扮地美艳华丽,仿佛是向众人宣布着,除了我,她便是整个**中最尊贵的女子。
此后一月间,林碧青凭着独有的纯真可爱,很快在**中占有了一席之地,一时间,任凭下面的嫔妃如何争宠献媚,我、柔妃与林碧青都仿佛是三足鼎立般稳稳立于**之中,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