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我的身孕快要满六个月了,行动也愈发地笨拙起来,柔妃那边也快五个月了,小腹也是高高隆起。禹仍不常在我这里和锦绣宫留宿,倒是白日里总往返于两宫之间,颇多关心问候。柔妃想来对我也有些忌惮,这段时日只安分守己,倒也相安无事。
**中最为显赫的三人地位稳固,有两人身怀皇嗣,一人与太后皇上沾亲带故,更加不容小觑。宫中格局已然稳定,妃嫔之间也都相安无事,并无何事再令禹仍费心劳神,亦不用像初定**之时要着意宠幸些身在高位,又端庄稳重的妃子。如此,禹仍便愈加安心放纵起来,面对如花似玉的美人,更是流连忘返。
太后并不喜禹仍一直被底下刻意争宠之人迷惑,但看着他并未因为他人而忽视我与柔妃的龙胎,便也不再多说,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若是放在从前,我定然会为了禹仍的夜夜风流默默垂泪,但如今我只是心下无奈多过伤心罢了。历代帝王都有三宫六院,又一直有源源不断的美人充实**。历来男子最为抵御不住的便是如花美色,更何况是坐拥天下的皇上。幸好他并未因此疏忽于我,只要他依然肯对我用心,依然肯对两个孩子用心,我便心满意足了。
这几日赶上前朝事忙,正是朝廷科举录用人才之际,这也是禹仍登基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招贤纳士,所以禹仍颇为重视,日日都在乾正殿审核官员的任用情况。这半个月内,禹仍常常废寝忘食,**也甚少踏足了。我心疼不过,便日日命人炖了滋补饮品,挑午间闲暇的功夫送到乾正殿。
终于前朝事毕,禹仍颇为重视此次选拔上来的官员,几日之内经常设宴款待一些身居要职的特殊官员,我担心经常饮酒会伤身,劝过几次,但禹仍仍皆推说国家大事身不由己,我便只好嘱咐了近身服侍禹仍的松韵,润雨,平日里多仔细照看龙体。
这一日天气温和舒适,我的心情也随着明媚起来,便叫来迎春陪我亲自去乾正殿给禹仍送吃食。我并未乘坐轿辇,只携着迎春的手一路上赏着风景踱步过去。刚走至乾正殿前,却见大门紧闭,陈礼生和松语皆垂手站在殿外。他们见我走来,似乎有些难以掩饰的慌张,赶忙跪地请安。我不觉奇怪,问道:“今日天气甚好,为何不打开殿门通通风,这样可要闷坏皇上了。”
陈礼生与松语对视一眼,恭敬答道:“回皇后娘娘,皇上午间饮了些酒,有些薄醉,现在正在殿内歇着。”
我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妥,但也想不到发生了何事,便微微点头,示意迎春把食盒递上,“既然皇上正歇着,本宫就先回去了,待皇上醒了把食盒呈给皇上便可。”陈礼生如逢大赦般双手捧过食盒,殷勤说道:“奴才遵命,恭送皇后娘娘。”我正欲转身,忽然殿内传来一声女子娇嗔柔媚的浅笑,我促然回头,乾正殿等闲嫔妃皆不可踏足,能随意进入的除了我便只有柔妃,连林昭仪都未能获准。
陈礼生与松语瞬间面色青白,我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问道:“谁在里面?”陈礼生踌躇片刻,才支支吾吾说道:“方才皇上说内殿人多心烦,便遣了奴才们在外面侯着,只留下润雨姑娘和平日里常跟随松语的常青姑娘近身伺候……”
近身伺候,好一个近身伺候!我正欲说话,内殿竟传来女子轻微的娇喘声和禹仍的低声轻笑。顿时殿外几人皆紫涨了面庞,我怒火中烧,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冰冷地说道:“此事切不可声张,也不要告诉皇上本宫来过,知道了吗?”
几人皆频频点头,陈礼生捧着食盒递到我面前,迟疑道:“那这个食盒……”我侧头瞥一眼迎春,她赶忙接过食盒,又紧紧搀住我,主仆二人又原路返回凤坤宫去。
一路上我面色沉郁,迎春瞧着我的神色,大气也不敢出。来时觉得甚为秀丽的风景现在也都失去了颜色。
回到凤坤宫,我只觉得心烦不已,迎春赶忙摒退下人,只余下秋月在旁。秋月觑着我的神色,试探地问道:“娘娘,可是出了何事?”我长长叹了一口气,神色定是掩不住的怒气与伤心,“本宫真是去的不巧,皇上此刻正在殿中享受春色呢,一众奴才全都遣了出来。”
秋月略微思索了一下,“可是柔妃娘娘?”我冷笑一声,“若是柔妃本宫怎会如此,皇上宠柔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本宫怎会和她置气。并不是任何一位嫔妃,而是近身服侍皇上的润雨和常青。”
秋月也是大吃一惊,“乾正殿是皇上平日处理政务之处,怎可在那里宠幸宫女,更何况,还是两人……”
我欲加悲愤难耐,原以为禹仍日日流连在如花似玉的一众嫔妃间便也罢了,没想到今日竟光天化日在乾正殿临幸两名近身侍女,他竟这样放纵浅薄,简直跟从前的禹仍判若两人,从前的他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对待男女之情也是真挚专一,不曾想一朝成为帝王,竟如此放纵****,我已然接受了他的三宫六院,也尽力与她们和睦相处,但他竟然仍一味如此,当真是半分夫妻情分都不顾了吗?他明知我把他视作生命,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我对他真挚的爱意。想来在他纵情享乐的同时,已然完全忘记我这个结发妻子了吧。
似是被人狠狠扇了几个响亮的耳光,我对他的情意和我自己的尊严,都斑驳撒了一地。眼泪不知不觉地沥沥而下,我原以为他不会再让我伤心,我也不会再为了他与别的女子的情分落泪,但自从与他成婚的那一刻,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早已深深嵌入我的骨髓,任何一点关于他的风吹草动都拉扯着我的心。
秋月赶忙拿丝帕替我拭泪,口中安慰道:“娘娘莫要伤心了,小心动了胎气。皇上此次是有些过分,但想来还是在意娘娘,怕娘娘知道了伤心才如此暗度陈仓吧。”
我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情绪,“他哪里是怕本宫伤心,他是怕太后知道了责怪罢了。况且若是打着在意一个人的名义去做伤害她的事,那天下的在意岂不是太不值一文了吗?”
秋月无奈而同情地叹了口气,“那娘娘预备怎么办?”我摇摇头,“本宫还能怎么办,到底说来此事也不甚光彩,本宫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秋月只得说道:“那便只有如此了,真是难为娘娘了。”
不料第二日,太后便早早传了我去养宁宫叙话。太后面色不霁,一人坐于窗下的软榻上,见我进来,才稍稍有了笑容。我福了一福,便在太后下手就坐。
“你怀着身孕哀家还这么早传你来,真是难为你了。”太后语气中颇有无奈之感。
我浅浅一笑,说道:“侍奉母后是儿臣的分内之事,怎会难为呢?只是儿臣不知今日母后叫儿臣来有何事情呢?”
太后眉头紧锁,“皇帝近来越来越不收敛了,你可知道了,那两个宫女的事情。”我讶异不已,太后的消息竟如此灵通,不过松语曾是太后身边的人,想来是她告知太后的吧。
我微微沉吟,答道:“儿臣已然知晓了,只是皇上心血来潮,宠幸个宫女也是寻常之事,大兴朝也有许多宫女被封为妃嫔的例子……”我还未说完,太后便生生把我的话打断,“哀家知道你一心只向着皇帝,但你又不是不了解,此事岂是晋封寻常宫女便可?若是皇帝看上哪个宫女,宠幸过后循例封个最末品的更衣便罢了,只是此事出在乾正殿,宫女又不止一人……”此事确实难以启齿,纵然太后见惯风雨,也不觉有些尴尬。
她略略停顿片刻,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哀家最见不得那起子没有涵养的嫔妃狐媚皇帝,现下竟出了两个更加卑贱的宫女。这件事还是不宜宣扬,哀家只把那两个宫女遣去浣洗局做工吧。”
若是去了浣洗局,便要日日浆洗衣物,颇为劳累辛苦,其实此事也并不怪两个宫女,皇帝之命谁敢违抗,况且若是幸运,便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润雨是在王府中就一直跟随禹仍的,还曾与迎春一起随我去太子府涉险,我心下不忍,便对太后说道:“启禀母后,那个名叫润雨的宫女从前便在王府中服侍,人也机灵能干,儿臣曾颇为器重她,想来此事若皇上有意,她们也违抗不得,不如让她去儿臣的凤坤宫做做杂事,帮帮手也好啊。”
太后思索片刻,点头道:“难为你如此宽待她,那便随你吧,只是今后你要多多规劝着皇帝些,皇帝到底年轻,难免在这种事情上把持不住,你身为皇后,也要适时进言规劝,明白了吗?”
我乖巧地点点头,起身告退。
午间,润雨便搬进凤坤宫,这件事并无几人知晓,底下的奴才皆以为润雨是禹仍专门指来伺候我的。
我着意摒退众人,只留润雨独自在内殿。她想来也觉得此事甚是不光彩,一个女儿家被皇帝宠幸后并未得到应有的晋封,而是沦落到来凤坤宫做杂事的地步,不觉眼圈微红,只低着头默默啜泣。
我柔声对她说道:“润雨,从前你在王府中就颇为得力,本宫也甚是器重你,太后已然发话要严厉惩治,本宫只得如此保你一遭,你今后便安心在凤坤宫中做事,这件事不管是何原委,都不会有人再提,你且放心。”
润雨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尽是闪耀着委屈之意,想来此事并非她自愿,到如今情形,也是颇为委屈的吧。她稍稍平复了心情,低声说道:“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