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舅舅他们却是从来没说过苦的,从他们的脸上,还有语气里,我听到最多的就是豪迈,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召募赴蓟门,军动不可留。千金买马鞭,百金装刀头。闾里送我行,亲戚拥道周。斑白居上列,酒酣进庶羞。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古人重守边,今人重高勋。岂知英雄主,出师亘长云。六合已一家,四夷且孤军。遂使貔虎士,奋身勇所闻。拔剑击大荒,日收胡马群。誓开玄冥北,持以奉吾君。献凯日继踵,两蕃静无虞。渔阳豪侠地,击鼓吹笙竽。云帆转辽海,粳稻来东吴。越罗与楚练,照耀舆台躯。主将位益崇,气骄凌上都。边人不敢议,议者死路衢。我本良家子,出师亦多门。将骄益愁思,身贵不足论。跃马二十年,恐辜明主恩。坐见幽州骑,长驱河洛昏。中夜间道归,故里但空村。恶名幸脱免,穷老无儿孙。”
清娘一边轻声的念着,一边望着夜色回味着,这还是她有一次在哥哥的书房里听到蓝洛阳念到的诗,那一刻,就注定了她对这个男人的倾心,这样的男人才算是真正的男人吧。
待收声之际,瞧见奚月娘一脸的迷茫,清娘摇头失笑道:“瞧我,与你说这些作甚,好了,咱们还是把这蜀绣再说道说道吧,这回说完,你就该回去睡了,天也晚了,不然明天一定就起不来了。”
奚月娘点了点头,清娘说的这些她真不懂。
清娘这才接着道:“蜀绣又名“川绣”。历史悠久。同蜀锦齐名,都被誉为蜀中之宝。
蜀绣以软缎和彩丝为主要原料,针法包括十二大类共一百二十二种:用晕针、铺针、滚针、截针、掺针、盖针、切针、拉针、沙针、汕针等,讲究"针脚整齐,线片光亮,紧密柔和,车拧到家"。充分发挥了手绣的特长,形成了具有浓厚的地方风格。蜀绣题材多为花鸟、走兽、山水、虫鱼、人物,品种除纯欣赏品绣屏以外,还有被面、枕套、衣、鞋、靠垫、桌布、头巾、手帕、画屏等。既有巨幅条屏,又有袖珍小件,是观赏性与实用性兼备的精美艺术品。
蜀绣早在晋代就被称为‘蜀中之宝’,而闻名于世,传至今天,逐步形成针法严谨、片线光亮、针脚平齐、色彩明快等特点。传统针法绣技近一百种,常用的有三十多种,如晕针、切针、拉针、沙针、汕针等等。各种针法交错使用,变化多端,或粗细相间,或虚实绳索合,阴阳远近表现无遗。这些传统技艺既长于刺绣花鸟虫鱼等细腻的工笔,又善于表现气势磅礴的山水图景,刻划人物形象也逼真传神。
我最喜欢蜀绣的针法像是表现动物皮毛质感的‘交叉针’,表现人物发髻的‘螺旋针’,表现鲤鱼鳞片的‘虚实覆盖针’等,大大丰富了蜀绣的表现形式和艺术风格。”
说到这,微有些倾羡的道:“我记得曾在一篇文章中看过有个人专门为蜀绣作过赋,寻造物之妙巧,固饬化於百工。嗟莫先於黼绣,自帝虞而观风。杂藻火於粉米,郁山龙与华虫。若夫观其缔缀,与其依放。龟龙为文,神仙成象。总五色而极思,藉罗纨而发想。具万物之有状,尽众化之为形。既绵华而稠彩,亦密照而疏明。若春隰之扬花,似秋汉之含星。巳间红而约紫,又表玄而裹素。间绿竹与蘅杜,杂青松与芳树。若乃邯郸之女,宛洛少年。顾影自媚,窥镜自怜。极车马之光饬,尽衣裳之妖妍。既徙倚於丹墀,亦徘徊於青阁,不息未而反本,吾谓遂离乎浇薄。”
“既绵华而稠彩,亦密照而疏明。若春隰之扬花,似秋汉之含星。师父,这样的绣品绣出来一定很好看。”奚月娘没见过蜀绣的东西,她生活的小镇,就她那点技艺都能入了富户的眼去,像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没有的。
清娘轻声细语道:“师父当年离家的时候,我娘给了我一块东西就是蜀绣的,也是因为有了这块东西,让我在绣艺上更加精进起来,只是当时为了研究这样的针法,师父把那件东西给拆了。”
“拆了,为什么要拆了呢,那不是没有了?”奚月娘一脸惋惜的说道。
清娘却是摇头道:“我以前学刺绣的时候,教我女红的师父曾说过,不破而不立,不塞而不流,不止而不行。”
“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奚月娘一边嘀咕着,一边问道。
清娘摸了摸奚月娘的头,笑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蛹如果想变成美丽的蝴蝶,就要脱离它那安全而又温暖的巢穴,虽然这样会有一定的痛苦,并且会脱离这个安适的环境,但是在一定意义上来说却是获得了新生。
人在面对一个舒适安逸的环境时,总会渐渐地沉迷于其中流连忘返,那么他的成就也就只能仅限于此了,无法再进一步,最终只能断送在这个安逸的环境中。
就如同师父手里的绣品一样,虽然是一幅美丽的图画,可是摆在那里就只能用来欣赏,而不用发挥它更大的作用,可我破了它以后,从每一针,每一线,我又领略到了新的知识,把这种知识运用到自己的技艺当中,让自己做出更好的作品,甚至能超越原先的作品,这就是新的生命,你觉得师父这样做可取不可取呢?”
这样一说,奚月娘就大概明白了,点头道:“师父的意思我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能拘泥于形式,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就是再好的东西,也不怕把它破坏了,这样才能让自己吸收更多的知识。”
“孺子可教也!”清娘笑着感慨道。
师徒两个刚说完话,就听到厢房那边有人陆续的往外走,还有脚步往正房来的声音,清娘忙要起身往外迎。
奚月娘也跟着起身道:“我去给舅舅准备洗脸水吧。”
清娘忙拦道:“好了,你也累了半晌了,快回去歇着吧,这些事许妈自会打点好的。”
应了清娘的话,蓝洛阳前脚还没进屋,许妈的热水就送到了门口,奚月娘帮着接了进来,然后赶着蓝洛阳进屋之前退了出去。
“你瞧瞧你,怎么喝了这么多,身子不好也不知道?”清娘一边抱怨着一边从九斤手里把蓝洛阳的轮椅接到了手里。
九斤也有些迷糊了,告了声退也回了自己的屋子呼呼大睡。
蓝洛阳一边享受着清娘擦手擦脸的服务,一边笑道:“这么大喜的日子,这帮小子还能放了我去,不过左奕这小子今天可是没少被灌,不然啊,只怕我这会儿早就喝到桌子底下喽。”
清娘哼道:“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以后啊,还是抻着点好,你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了。”
“夫人,醒酒汤送来了,老爷要不要喝点。”许妈在门口问道。
清娘把蓝洛阳推到了床边,才往门口走去,接过许妈手里的汤,方道:“你也累了,快去歇着吧,我们这边也没事了。”
转身进了屋,清娘才与蓝洛阳道:“趁着热把这醒酒汤喝了,刚才我还喝了大半碗呢,许妈的厨艺倒是真不错。”
蓝洛阳笑道:“我倒是个不挑嘴的,只是怕委屈了你和月娘,左奕这小子也就这件事办的像个样子。”
两人倒是说到了一处,清娘也笑着把自己刚才与奚月娘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想了想,又对蓝洛阳道:“洛阳,我倒是觉得月娘在绣艺上颇有天份,这孩子难得又是个能吃苦的,我看不若就让这孩子在这上面下下功夫,按说这孩子也都十岁了,以后等你的腿好了,总要回京的,到时候这孩子虽然占着你外甥女的身份,可是她娘,那事当年在京里毕竟也是闹开过的,只怕那些正经的好亲事还轮不到这孩子身上,我想着不若让这孩子有个能拿得出手的技艺,听说宫里的娘娘对绣品多有喜爱,月娘要是真在这方面有了造诣,到时候咱们回京再加以引用,到时候这身份上也就不必那么在意了。”
到现在蓝洛阳也没与奚月娘谈过她娘当初为啥离的家,为什么与她爹困迹于那个小镇,这会清娘即是提了,蓝洛阳也是轻叹道:“我姐的事,当初也怨我,只以为这样是对她好,却不曾想年纪轻轻就去了,如今想来,倒是我自作主张了,好在还留下这么一份血脉。”
说到这,又有些自豪的道:“我姐的女儿自然继承了我姐的品性,坚忍,聪慧,灵性,哼京里那些纨绔子弟,除了能以家势论,其他的有什么出色的,我看啊,还不如找个边关将士来的好呢。”